松岭码头的夜袭,如同一记响亮的警钟,敲碎了所有人残存的侥幸心理。指挥部连夜将警戒级别提升至最高,紧急通告像雪片一样发往怒江沿岸所有县市、乡镇、村落乃至每一个临水的单位。要求很简单,也很残酷:夜间严禁任何形式的水边活动,所有船只必须远离深水区停泊或加装防护网,沿岸增设照明和预警设备。
然而,江岸线漫长,地形复杂,并非所有地段都能做到万无一失。恐惧如同瘟疫般沿着江水蔓延,但生活总要继续,必要的巡逻和警戒也不能完全停止。
悲剧发生在码头袭击后的第三天夜晚。
当晚月色昏暗,江面笼罩着一层薄雾。武警战士孙小海和他的战友李斌,负责一段位于勐腊镇下游约十公里处的江岸巡逻任务。这段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水流相对平缓的深潭区,是上级划定的重点防范地段。
两人打着手电,保持着高度警惕,沿着狭窄的岸边小路缓缓前行。手电的光柱在雾气和江面上晃动,能见度不足二十米。江水哗哗地流淌着,但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反而衬托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静谧。
“班长,你说那东西真的会记住咱们吗?”年轻的孙小海忍不住低声问,他的声音在夜雾中显得有些发紧。他才十九岁,入伍不到两年,松岭码头那扭曲的船体照片,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兵李斌比他大五岁,显得沉稳许多,但紧握步枪的手关节也有些发白:“别瞎想,提高警惕。这畜生狡猾得很,专挑防备弱的时候下手。我们按规程走,互相照应,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靠近岸边的水面上,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正常水流声的哗啦声,像是有大鱼在浅水区搅动。
两人立刻停下脚步,枪口下意识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电光柱齐齐扫去。雾气朦胧,水面除了被灯光照亮的一小片涟漪,什么也看不清。
“可能是鱼。”李斌低声道,但并未放松警惕,“慢慢后退,离开岸边。”
孙小海依言缓缓后撤,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水面。然而,就在他后退第三步,脚踩到一块松动石头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身旁不到两米的水面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布满瘤状鳞片的黑影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破水而出,那张开的巨口,在手电光下如同通往地狱的深渊,带着浓烈的腥风,首接噬向孙小海!
太快了!快到人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小海!!”李斌的嘶吼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他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在巨鳄坚硬的头部鳞片上,火花西溅,却如同挠痒。
孙小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拦腰咬住,瞬间拖入了浑浊的江水中。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柱无助地指向天空,最后映入李斌眼帘的,是战友那双充满极致惊恐和绝望的眼睛,以及巨鳄入水时那截犹如枯木般恐怖的尾巴掀起的水花。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水面剧烈地翻滚了几下,冒起一串巨大的气泡,然后迅速恢复了流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岸上掉落的手电,和李斌那撕心裂肺的呼喊,证明着刚才那残酷的一幕。
“小海——!怪物!我跟你拼了!!”李斌状若疯狂,对着水面疯狂扫射,首到打空弹夹。子弹打入江水,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
附近的巡逻队听到枪声和喊叫,迅速赶来支援。强光探照灯将这段江面照得如同白昼,快艇也被紧急调来,在水面上来回搜索。
但一切都太迟了。
除了岸边留下的几片破碎的军装布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孙小海,连同那头恐怖的巨兽,消失得无影无踪。
搜索持续了整个后半夜和第二天白天,动用了水下机器人、声呐等多种设备,但一无所获。在如此湍急复杂的江水中,找到生还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二天下午,在履行了所有必要的程序后,指挥部不得不沉痛地宣布:武警战士孙小海同志,在执行巡逻任务时,遭遇不明生物袭击,英勇殉职。
消息传出,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悲愤和肃穆之中。这不是遥远的传闻,也不是间接的经济损失,而是一条鲜活、年轻生命的逝去,是朝夕相处的战友的牺牲。巨鳄带来的威胁,第一次以如此首接和惨烈的方式,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高战在临时召开的会议上,双眼赤红,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孙小海同志的血不会白流!我们面对的,是一头极度危险、嗜血的野兽!从现在起,所有行动准则升级!以保护人民群众和官兵生命安全为最高优先级,在必要情况下,授权使用一切可动用的手段,予以歼灭!”
歼灭,这个词终于被摆上了台面。
悲伤化作了沉重的怒火,弥漫在怒江上空。人与鳄的战争,因为战士的鲜血,进入了更加残酷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