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草料堆微微晃动,秦红玉脸色苍白地勉强站起。
她手中紧握着几根尖锐的草叉木刺,眼神冰冷如霜。
虽摇摇欲坠,气势却丝毫不弱。
“怎么回事?!”
前堂那名信使和驿丞也被惊动,带着几名兵丁冲了进来。
看到地上死伤的驿卒和持刀对峙的王爵,顿时脸色一变。
“赵驿丞!这几人是奸细!他们鬼鬼祟祟潜入后院!”
那名与王爵对峙的驿卒急忙喊道。
被称为赵驿丞的干瘦老者眼神一厉,喝道,“拿下他们!”
信使眉头紧锁,但并未阻止,只是冷眼旁观。
几名兵丁立刻持械围了上来。
“我们不是奸细!”
王爵急声辩解,脑中飞速思考对策,“我们是黑石营逃出来的难民!我妹子重伤,只想借贵地暂避,讨些伤药!”
“黑石营?”信使眼神微动,上前一步,打量了一下王爵。
又看了看他身后明显状态极差的秦红玉和惊惶的柳云舒。
“你说你们从黑石营来?有何凭证?”
王爵心念急转,知道此刻绝不能暴露秦红玉的身份和那本册子。
他咬牙道,“城破之时,我们随溃兵逃出,九死一生,哪还有什么凭证!若非我妹子伤重难行,绝不会冒险潜入驿站求助!”
他目光恳切地看向信使,“这位军爷,您既是往雁门关送信,当知北蛮凶残,黑石营军民死伤惨重!我们只是求一条活路,绝无恶意!若军爷能施以援手,带我们前往雁门关,我等愿做牛做马报答!”
信使沉吟不语,似乎在判断王爵话语的真伪。
赵驿丞却冷哼一声,“巧舌如簧!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北蛮派来的探子!给我拿下!”
兵丁们再次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秦红玉忽然开口。
她看向那名信使,缓缓吐出几个字,
“鹰扬林字营第七哨第三队”
信使浑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红玉,失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这是林威麾下最精锐的亲兵营。
鹰扬营中,一个极其隐秘的哨队番号和编成!
非核心人员绝不可能知晓!
秦红玉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信使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审视,最终化为一丝决断。
他猛地抬手,制止了正要动手的兵丁,沉声道,“赵驿丞,此事或许另有隐情。这几人,交给我来处理。”
赵驿丞一愣,显然有些不满。
但见信使态度坚决,且涉及军务。
他一个驿丞也不便强硬干涉,只得悻悻道,“既然李信使开口,那便依你。不过,若出了纰漏”
“一切后果,李某承担!”李信使斩钉截铁。
他对王爵道,“带上你的人,跟我来。
王爵心中稍定,知道秦红玉的话起到了关键作用。
他连忙扶住几乎脱力的秦红玉,拉着柳云舒,紧跟李信使。
进屋后,李信使立刻关上房门,目光灼灼地盯住秦红玉,“姑娘,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我鹰扬营的秘辛?”
秦红玉靠在墙边,喘息了片刻,才抬起眼,直视李信使,“我姓秦。”
仅仅三个字,却让李信使如遭重击,踉跄后退一步,声音颤抖,“秦秦将军您是秦将军的”
“我是秦红玉。”秦红玉平静地承认。
李信使“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虎目含泪,“末将李青,原鹰扬营第七哨哨副,参见小姐!末将末将还以为秦家已经”
“起来。”秦红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威严,“李哨副,黑石营之事,你知道多少?林校尉他”
李青站起身,悲愤道,“城破之时,林将军为掩护残部突围,亲自断后,身陷重围末将奉命护送军报突围,亲眼见到将军他他力战而亡!”
他声音哽咽,“将军临终前,将此军报交予末将,命我无论如何也要送到雁门关!”
王爵和柳云舒闻言,心中亦是黯然。
秦红玉压下翻涌的情绪,“林校尉可还有别的交代?关于营垒内部?”
李青随即恍然,压低声音道,“将军确实曾言,营垒内部有鬼,与北蛮勾结,陷害忠良!只是未能查明具体是谁。小姐您”
秦红玉与王爵对视一眼。
王爵会意,从怀中取出那本羊皮册子,沉声道,“李哨副,此物或许能揭示部分真相,甚至关乎北蛮此次入侵的战略,以及构陷秦将军的阴谋!”
李青看着那本古朴的册子,眼神一凝。
就在这时——
“砰!”
土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赵驿丞带着七八名手持强弓劲弩的兵丁堵在门口,脸上带着狰狞的冷笑,“李信使!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竟敢私通北蛮奸细,意图劫夺军报!给我放箭!”
他竟然去而复返,而且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
数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射向屋内的四人!
“小心!”王爵怒吼一声,猛地将身旁的木桌掀起挡在身前!
“笃笃笃!”箭矢深深钉入桌板!
秦红玉在李青的掩护下,迅速躲到墙角。
柳云舒吓得尖叫。
李青又惊又怒,拔刀格开一支射向秦红玉的流矢,厉喝道,“赵德!你疯了!竟敢袭击信使!”
“疯了的是你!”赵驿丞狞笑着,“拿下他们,生死不论!”
更多的兵丁涌入狭窄的屋内,刀光闪烁,杀机弥漫!
王爵手持夺来的腰刀,与李青并肩而战,奋力抵挡。
但对方人多,而且显然有备而来,攻势凶猛。
秦红玉倚着墙,眼神锐利地扫过战局,“李哨副,西南角,气窗!”
李青瞬间明白,虚晃一刀,逼退身前敌人。
他猛地冲向西南角那个不起眼的气窗,用刀柄狠狠砸去!
“哗啦!”木制气窗应声而碎!
“从这边走!”李青大吼。
王爵会意,一把拉住柳云舒,奋力向气窗方向冲去。
秦红玉也强提一口气,在李青的掩护下跟上。
赵德见状,气急败坏,“别让他们跑了!放箭!”
箭矢如雨般射向气窗口!
李青挥舞腰刀,拼命格挡,为王爵他们争取时间,肩头瞬间中了一箭,血流如注。
“李哨副!”王爵惊呼。
“快走!保护好小姐和册子!军报在我怀中!一定要送到雁门关!”
李青嘶声吼道,状若疯虎,死死堵在气窗口前。
王爵一咬牙,先将柳云舒推出气窗。
然后回身抱起几乎力竭的秦红玉,奋力将她送出,自己最后才狼狈地钻了出去。
身后,传来李青一声不甘的怒吼,以及兵刃入肉的闷响
王爵心中一痛,却不敢回头,拉起秦红玉和柳云舒。
借着夜色和驿站的混乱,向着官道旁的黑暗荒野亡命奔去。
驿站的火光和喊杀声渐渐被抛在身后。
但新的危机,如同这浓稠的夜色,紧紧包裹着他们。
李青生死未卜,军报是否还在?
赵驿丞为何突然发难?
这小小的清水驿,水竟如此之深!
他们必须尽快赶到雁门关,否则,不仅秦家的冤屈无法昭雪。
整个北境的战局,都可能因为那本册子和丢失的军报而滑向不可预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