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背着秦红玉,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定。
柳云舒紧跟在后,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脊向下。
随着距离拉近,那缕炊烟渐渐清晰起来,隐约还能看到一些低矮建筑的轮廓。
“是个村子!王大哥,是个村子!”柳云舒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
王爵点点头,心中却并未完全放松。
在这兵荒马乱的边荒,一个村庄意味着什么,很难预料。
是淳朴的村民,还是被溃兵土匪占据的巢穴?
他必须万分小心。
他停下脚步,将秦红玉轻轻放下,让她靠在一块大山石后面。
“云舒,你在这里照看红玉,藏好,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王爵低声嘱咐,眼神凝重,“我先去探探路。”
柳云瑟用力点头,“王大哥,你小心!”
王爵深吸一口气,猫着腰,利用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村庄边缘摸去。
村庄规模不大,看起来只有二三十户人家。
房屋多是土坯或石块垒成,低矮而简陋。
此时清晨,按理说应该有些许人声。
但整个村子却异常安静,只有那几缕炊烟表明这里并非空无一人。
村口没有看到人影,房屋破损,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萧条。
王爵仔细观察,看到村中唯一一条土路中央。
有几道深深的车辙印,凌乱而新鲜,不像普通牛车留下的。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村子,恐怕刚经历过一场劫难,可能是溃兵,也可能是土匪。
就在他要冒险进入时,村子东头一间冒着炊烟的土屋里,走出来一个老者。
老者手里拿着一个木盆,走到屋旁的小溪边打水,动作迟缓,不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王爵心中一动,看这老者的样子,不像是歹人。
他权衡片刻,决定冒险一试。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然后缓缓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老丈!”王爵隔着一段距离,扬声喊道,声音尽量放得平和。
那打水的老者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木盆差点掉进溪里。
他猛地抬头,看到王爵,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恐,下意识地就要往屋里跑。
“老丈莫怕!我不是坏人!”
王爵连忙停下脚步,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我们是从北边逃难来的,有同伴受了重伤,想讨碗水喝,问问路!”
老者停下脚步,见他确实只有一人,而且形容狼狈,不似凶徒。
脸上的惊恐稍减,但戒备之色未去。
“北边?黑石营那边?”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
“是,黑石营”王爵心中一紧,看来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老者摇了摇头,“造孽啊听说那边打得凶,完了,都完了你们能逃出来,算是命大。”
他指了指王爵来的方向,“你那同伴呢?”
“在那边山石后面,伤得很重。”王爵连忙道。
老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过来吧,我那屋里还有点热水和糙米粥。这年月都不容易。”
王爵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声道谢,“多谢老丈!多谢!”
他连忙返回山石后,将情况简单告知柳云舒。
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依旧昏迷的秦红玉,走进了村子。
老者的家同样简陋,屋内光线昏暗,家具破旧,但还算整洁。
他将三人让进屋,关上门,又从门缝里警惕地看了看外面,这才松了口气。
“坐吧,我去盛粥。”老者颤巍巍地走向灶台。
王爵和柳云舒将秦红玉安置在屋内唯一一张铺着干草的土炕上。
王爵再次检查她的伤势,伤口周围的红肿似乎没有恶化。
但低烧依旧持续,情况不容乐观。
老者端来了三碗稀薄的糙米粥和一小碟咸菜。
“家里就这点东西了,别嫌弃。”
他看着炕上昏迷的秦红玉,叹了口气,“这姑娘伤得不轻啊。”
“老丈,这附近可有郎中?”王爵急切地问道。
“郎中?”老者苦笑一声,“我们这穷乡僻壤,哪来的正经郎中。以前倒是有个采药的李老头懂点草药,前些天唉,也被那帮天杀的溃兵给害了。”
王爵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老者犹豫了一下道,“李老头虽然不在了,但他以前采的药,还有些晒干的留在家里,我认得几样止血消肿的。要不我去拿来,你们看看能不能用?”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王爵连忙躬身,“那太感谢老丈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老者摆摆手,“别说这些了,活着就好。”
他转身出了门,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小布包回来,里面是几种晒干的草药。
“这是地榆,止血的,这是蒲公英和金银花藤,清热消肿的我也不知道对不对症,你们看着用吧。”
王爵虽然不懂药理,但听到“地榆”这个名字,想起秦红玉之前提起过。
他连忙接过,再次道谢。
在柳云舒的帮助下,王爵用热水小心地清洗了秦红玉的伤口。
然后将地榆和蒲公英等草药捣碎,重新为她敷上、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和柳云舒就着咸菜,喝完了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老丈,村里是怎么回事?我看好像”王爵试探着问道。
老者脸上露出悲愤之色,“还能怎么回事?前几天来了一伙溃兵,说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凶神恶煞,抢粮食,抢东西,还还糟蹋了村里几个姑娘,打伤了好几个人李老头就是上去理论,被他们一刀给”
他说不下去了,浑浊的老眼里泛着泪光。
王爵和柳云舒默然。
战争的创伤,不仅仅在战场,更蔓延到了这些无辜的百姓身上。
“那他们现在”王爵警惕地问。
“抢完东西就走了,说是往南边去了。”
老者叹了口气,“这世道,兵不像兵,匪不像匪,咱们老百姓,就没个活路”
正说着,炕上的秦红玉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红玉!”王爵立刻凑到炕边,声音带着惊喜。
秦红玉的眼神先是有些迷茫,过了几息才聚焦,虚弱地问道,“这是哪里?”
“我们逃出来了,这是一个村子,这位老丈收留了我们。”
王爵连忙解释,又关切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秦红玉尝试动了一下,“好些了。”
她低声道,目光落在自己重新包扎过的伤口上,“用了药?”
“嗯,这位老丈给的草药,地榆和蒲公英。”王爵答道。
秦红玉微微颔首,看向老者,声音微弱但清晰,“多谢老丈。”
老者连忙摆手,“姑娘别客气,好好养伤要紧。”
秦红玉的苏醒让王爵和柳云舒精神大振。
然而,王爵心中那根弦并未完全放松。
这个村庄刚被溃兵洗劫,并不安全。
那些溃兵可能去而复返,北蛮的兵锋或许很快就会扫到这里。
他们不能在此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