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废弃烽燧，烽燧矗立在一座矮山的山脊上，由石块垒砌而成。
多年风雨侵蚀，墙体已有多处剥落，顶部的望楼也塌了一半。
靠近烽燧，王爵仔细观察。
入口的木门早已朽烂，歪倒在一旁。
里面黑洞洞的，散发出一股尘土和野兽粪便混合的气味。
他示意柳云舒留在外面稍等，自己则放下秦红玉，让她靠墙坐着。
然后拔出腰后那把愈发显得粗糙不堪的短刀，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
烽燧内部空间不大，底层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些烂木头和枯草。
墙壁上有几处明显的裂缝，能看到外面的天光。
角落里有一个通往顶层的、近乎腐朽的木梯。
王爵试了试，还算勉强能用，但上去的风险太大。
他仔细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蛇虫猛兽盘踞，才松了口气。
“里面暂时安全，就是破败的厉害。”
王爵退出来，小心地将秦红玉重新扶起，“我们就在底层将就一晚。”
柳云舒连忙点头，帮着王爵将秦红玉搀进烽燧。
三人寻了处相对干净、背风的角落，王爵将那些尚算干燥的枯草铺开，让秦红玉躺下。
秦红玉的状态依旧很差，长时间的颠簸和失血让她几乎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偶尔清醒片刻，也只是喝点水，便又无力地闭上眼。
王爵摸了摸她的额头，依旧有些低烧，这让他心急如焚。
“必须生火，需要热水，也需要驱寒和防备野兽。”王爵对柳云舒说。
烽燧虽然隐蔽，但夜晚的寒意和可能存在的危险同样不容忽视。
他在烽燧底层找到一个破损不算太严重的陶罐，又让柳云舒照看秦红玉。
自己再次外出，在附近搜寻可用的柴火和水源。
幸运的是，他在山脊背阴处找到一处泉水，虽然量少，但足以应急。
柴火则不太好找，他费了好大劲，才捡回一捆干枯的灌木枝和几块耐烧的树根。
回到烽燧，他小心地用火折子引燃枯草，用陶罐装了水，架在火上烧着。
看着跳跃的火苗，王爵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柳云舒默默地将最后一点野山药根茎拿出来，削皮切块，放入即将烧开的水中。
这是他们仅存的食物了。
“王大哥，你先休息一下，我来看着火。”柳云舒轻声道。
王爵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挪到秦红玉身边，再次检查她的伤口。
敷着的白茅根泥已经干涸，伤口周围的红肿似乎没有加剧，但也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他叹了口气，这种原始的草药，效果终究有限。
“明天必须找到人烟，或者能找到更好的药材。”王爵像是在对柳云舒说。
热水烧好了，柳云舒小心地喂秦红玉喝了几口，又递了些给王爵。
热水顺着喉咙滑下，暂时驱散了一些疲惫和寒冷。
就着热水，三人分食了那点少得可怜的野山药汤。
夜色渐深，烽燧内，篝火噼啪作响。
王爵不敢深睡，强打着精神守夜。
柳云舒也睡不着，蜷缩在秦红玉身边。
“王大哥，”柳云舒忽然低声开口，“那本册子我们真的能把它送出去吗？林校尉他”
“不知道。”王爵沉默了片刻，老实回答，“林威自身难保，信使能否突围也是未知数。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也是红玉和她家族唯一的希望。”
他看了眼秦红玉，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们得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王爵摸了摸怀中，问道，“云舒，怕吗？”
柳云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怕跟着王大哥和红玉姐姐，就不那么怕了。”
王爵心中微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睡一会儿吧，后半夜我叫你。”
柳云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住疲惫，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王爵独自守着火堆，添着柴，耳朵竖起着倾听外面的动静。
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向南，是通往大楚腹地的方向。
但也是北蛮可能入侵兵锋所指的方向，前途未卜。
留在边荒，更是死路一条。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目的地。
一个相对安全，又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级、或许能信任这本册子内容的人或地方。
他想到了柳云舒破译册子时提到的一些地名，想到了秦红玉偶尔提及的军中旧识。
甚至想到了那个神秘莫测、亦敌亦友的林威
线索纷杂，却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后半夜，王爵叫醒柳云舒换班。
自己才靠着墙壁，在极度的疲惫和不安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似乎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火光，还有秦红玉苍白而决绝的脸
他猛地惊醒，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篝火即将熄灭，只余下些许灰烬和残存的温热。
柳云舒靠在一旁睡着了，秦红玉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王爵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走到烽燧门口。
晨曦微露，荒原在薄雾中显得宁静而苍凉。
他极目远眺，试图寻找一丝人烟的痕迹。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远处的一个方向上。
那里，在地平线的尽头。
似乎有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炊烟，正在袅袅升起！
不是烽火，是炊烟！
有人！
王爵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
他几乎要立刻叫醒柳云舒，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需要确认，需要更谨慎。
他回到烽燧内，轻轻推醒柳云舒，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云舒，你看那边！好像有炊烟！”
柳云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顺着王爵指的方向望去。
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真的！王大哥，真的有烟！那里有人家！”
希望，如同暗夜中的一缕微光。
虽然渺茫，却真切地出现在了前方。
王爵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
“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出发。不管那里是村庄、驿站，还是别的什么，总比待在这荒山野岭强。”
他回到秦红玉身边，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低声道，“红玉，再坚持一下，我们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了，很快就能找到郎中，找到药”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背起，感受着她轻飘飘的重量，心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柳云舒也迅速整理好他们少得可怜的行装，用水浇灭了最后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