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一直昏睡的秦红玉，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她的睫毛颤动得越来越频繁，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嗬声，似乎想要说话。
柳云舒第一时间发现，激动地唤来王爵。
王爵连忙走到炕边，紧紧握住秦红玉没有受伤的右手，连声呼唤，“红玉！红玉！能听到我吗？”
秦红玉的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
终于，在她无数次尝试后。
那双紧闭了数日的清冷眸子，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先是涣散而无焦点，过了好几息，才慢慢凝聚，落在了王爵写满焦急与期盼的脸上。
她的嘴唇干裂，微微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水”
王爵和柳云舒同时松了一口气，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醒了！
她终于醒过来了！
柳云舒立刻端来一直温着的参汤，用小勺一点点喂到秦红玉唇边。
秦红玉小口地吞咽着，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中的生命之光正在一点点重新点燃。
喝了几口参汤，秦红玉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的目光扫过陌生的屋顶，又看向王爵和柳云舒，最后落在自己被妥善包扎的肩下伤口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复杂。
“这里是营垒？”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微弱，但已能分辨。
“是，我们在林校尉安排的地方。”
王爵连忙答道，将如何潜入营垒、面见林威、交出证据以及后续林威的安置快速说了一遍。
秦红玉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眼神随着王爵的叙述不断变幻。
听到北蛮公主一招重创自己时，她眼底闪过一丝屈辱和冰冷。
听到云州消息被林威部分采信上报时，则微微颔首。
“情况就是这样。”
王爵说完，关切地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秦红玉没有回答关于伤势的问题，她尝试动了一下身体，立刻牵动了伤口。
让她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王爵和柳云舒同时出声制止。
秦红玉不再勉强，她重新躺好，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力量。
也像是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目光已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清明和锐利，尽管依旧虚弱。
她看向王爵，直接问道，“林威可信几分？”
王爵沉吟道，“五六分。他信了我们带来的危机，但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尤其是关于云州主攻和内奸的证据。他也有他的顾虑和掣肘。”
秦红玉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她沉默了一下，又问，“‘黑石符’有线索吗？”
王爵摇头，“没有。林威派人去查了钱老倌的住处和安户所，一无所获。我怀疑，那东西可能根本不在黑石营，或者在营垒内部某个人手里。”
秦红玉眼中寒光一闪，“内奸必须找出来。”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北蛮公主那一刀，以及父亲被构陷的冤屈，都让她对内部的叛徒深恶痛绝。
“我们也在想办法。”王爵道，“但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能动用的手段有限。”
秦红玉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屋子，最后落在窗外院门的方位。
虽然她看不到外面的士兵，但能感觉到那无形的监视。
“等。”她也说出了和王爵一样的字眼，但含义更深，“等我能下地。”
她需要时间恢复，哪怕只是能勉强行动，也能做很多事。
王爵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红玉的苏醒，不仅仅是多了一个战斗力。
更是多了一个能够识别内奸、可能知晓更多内情的人。
“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我和云舒先盯着。”
王爵握了握她的手，“不用担心。”
秦红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比之前柔和了细微的一丝。
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开始主动配合药力，引导内息，加速恢复。
王爵和柳云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
秦红玉的苏醒，如同在迷途中点亮了一盏灯。
虽然前路依旧黑暗重重，但至少，他们有了更明确的方向和依仗。
休息，恢复，然后伺机而动。
王爵走到窗边，望着院墙上方的天空。
夕阳的余晖将云层染成了血色，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战火相互映照。
秦红玉的苏醒，如同在沉闷压抑的囚笼中投入一颗石子。
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让平静的水面荡开了希望的涟漪。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最初只能勉强喝几口参汤。
到后来能半靠在炕头，小口吞咽柳云舒精心熬制的米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一日比一日更显锐利。
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寒刃，重新闪烁着迫人的光芒。
王爵和柳云舒默契地没有过多打扰她。
只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为她调养和观察外界上。
王爵的左臂伤势也在慢慢好转，虽然依旧无法用力。
但至少疼痛减轻，简单的活动已无大碍。
他利用在院内有限活动的机会，将这个小院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结构都摸得清清楚楚。
院子不大，呈长方形，除了他们居住的这间主屋，旁边还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偏房。
院墙是夯土垒砌，不算太高，但墙面光滑，难以攀爬。
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那扇厚重的木门，日夜有士兵把守。
“墙根西南角似乎有些松动，”
王爵在某次散步时，低声对柳云舒道，“若是情急，或许能挖一挖，但动静太大，非万不得已不可为。”
柳云舒默默记下，同时补充道，“送饭的小兵，今天比平时晚了约一刻钟，鞋面上沾了不少泥，袖口还有一道新的刮痕，像是搬运过粗糙的重物。”
王爵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柳云舒的观察细致入微，这些看似无用的信息，拼凑起来。
或许就能勾勒出营垒外部紧张的物资转运和防御工事加固的图景。
秦红玉大多时间都在闭目调息。
她修炼的内功心法似乎颇为特殊，配合医官留下的药散，恢复速度远超常人预期。
仅仅三天后，她已经能在柳云舒的搀扶下，缓缓在炕边走动几步。
每一次挪动，都牵动着肩下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她只是紧抿着唇，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