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掌心那道剑印微微发亮，金虫在他皮下安静下来，不再撕咬经脉。
他低头看了眼，没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玄音跟上来，青玉笛还握在手里，指节发白。
“你真要现在去找朱温？”
她声音压得很低，“金虫刚稳住，别逼它再反。”
“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
黄巢脚步没停，“地宫残阵一动，他藏不住。”
李岩提着刀走在最后，嘴里嘟囔：“那混蛋早该剁了，拖到现在。”
赵六从暗处闪出，肩上扛着半截短矛，脸上沾着灰。
“东边地道塌了，但底下还有活口——朱温的人，没全死透。”
黄巢点头，没多问。
他抬手按在石壁上，掌心剑印贴着岩面滑过，一道微光顺着缝隙蔓延，像引路的线。
前方岔路口，地面裂开三尺宽的口子，底下黑漆漆，有风往上灌。
“走这边。”
他说。
没人质疑。
连玄音也没开口拦。
她只是默默跟紧，笛声压得极轻，像一层薄纱裹在众人周身。
地道越走越窄，空气里有铁锈味。
拐过第七个弯，前方豁然开阔——是个半塌的地窟，四壁刻满残缺符文，中央凹陷处堆着十几具尸骨，衣甲未腐，刀刃朝天插在地上。
黄巢站在窟口，没进去。
他盯着那些刀，掌心剑印忽然跳了一下。
“别动。”
玄音低声说，“阵还在。”
话音刚落，黄巢已经踏进去了。
脚落地的瞬间，四壁符文齐亮，地面震颤，那些插着的刀嗡嗡作响，刀尖齐齐转向他。
他没躲。
反而张开手掌，让剑印正对中央。
笛声骤起。
玄音站在窟外，青玉笛横在唇边，音律清冷，压住符文躁动。
刀锋一顿，悬在半空。
黄巢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他往前走了一步。
刀群哗啦散开，让出一条路。
路尽头，地面裂开一道缝，底下隐约有光。
“下面还有东西。”
李岩探头看了一眼，“要不要炸？”
“不用。”
黄巢蹲下，手掌贴地。
剑印光芒渗入裂缝，底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机关被触发了。
地面缓缓分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方残破石台，台上斜插着半截断剑——和黄巢识海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走过去，伸手握住剑柄。
刹那间，眼前景象变了。
不是地宫，是战场。
尸山血海，天昏地暗。
他站在中央，手里握着完整的剑，剑锋染血。
对面是蚩尤残魂，怒目狰狞，吼声震天。
“你竟敢断我命脉！”
他没答话，只是举剑，劈下。
画面碎裂。
黄巢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还站在石台前，手握断剑，掌心剑印与剑身共鸣，发出低鸣。
“你看见了什么？”
玄音站在台阶下，没上来。
“我砍了他。”
黄巢松开剑，退后一步，“不是容器——是我自己砍的。”
玄音愣住。
李岩张了张嘴，没出声。
赵六突然低喝：“有人来了！”
洞顶碎石簌簌落下，一道黑影从上方跃下，落地无声。
朱温站在断剑另一侧，嘴角带笑，眼里却没温度。
“原来是你。”
他盯着黄巢掌心，“断剑认你为主？
可笑。
蚩尤之力岂容凡人执掌。”
黄巢没理他，只问：“你藏在这儿多久了？”
“足够看清你的底牌。”
朱温抬手，袖中滑出一柄短刃，刃身泛黑，“剑印也好，断剑也罢——今天都归我。”
玄音笛声一转，音刃直逼朱温咽喉。
朱温侧身避过，短刃横扫，逼她后退。
黄巢没动。
他看着朱温，眼神平静。
“你想要力量？
拿命来换。”
朱温冷笑，短刃突刺，直取黄巢心口。
黄巢不躲，反而迎上去，掌心剑印迎着刃尖撞去。
金光炸开。
朱温被震退三步，虎口崩裂。
他瞪大眼：“你竟能控剑印？”
“不止能控。”
黄巢抬手，剑印光芒暴涨，断剑残影自他身后浮现，虚影凝实，剑锋直指朱温，“还能用它——砍你。”
朱温怒吼，短刃脱手飞出，化作黑芒袭向黄巢眉心。
黄巢侧头避过，断剑虚影横扫，黑芒寸寸碎裂。
玄音趁机上前，笛声成网，封住朱温退路。
李岩挥刀从侧翼夹击，赵六掷出短矛，钉住朱温左腿。
朱温踉跄跪地，抬头瞪着黄巢：“你以为赢了？
蚩尤真身将醒，你这点残魂护不住任何人！”
黄巢走到他面前，俯视他：“那就让他醒。
我亲手再砍一次。”
朱温还想说什么，黄巢已抬手，剑印压在他天灵盖上。
朱温身体一僵，眼珠上翻，昏死过去。
玄音收笛，快步上前：“留他有用。”
“知道。”
黄巢收回手，转身走向石台。
断剑虚影未散，剑尖所指方向，石壁缓缓裂开，露出更深的通道。
通道尽头，一道完整剑形虚影静静悬浮，刃如霜雪，纹如龙鳞。
李岩倒吸一口气：“那是什么？”
没人回答。
黄巢盯着那剑，掌心剑印微微发热。
他迈步向前，却被玄音一把拉住。
“别过去。”
她声音发紧，“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黄巢看她一眼，笑了：“怕我死？”
“怕你又疯。”
她拽着他手腕不放，“朱温说的未必是假话。”
黄巢没挣脱，只是轻声说：“断剑选我，不是让我躲的。”
玄音手指一颤，慢慢松开。
黄巢往前走，一步，两步。
剑形虚影纹丝不动，却在他靠近时，轻轻震了一下。
他停下，没再前进。
只是站在原地，低声说：“我知道你在等什么。”
虚影无声，却似有回应。
身后，玄音轻声问：“你到底是谁？”
黄巢回头，掌心剑印微光流转：“砍魔神的人。”
她没再说话。
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背影，笛子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