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站在阵眼中央,胸口的血还在往下滴。
他盯着宗主,声音沙哑:“告诉我,当年那把断剑——为什么背叛蚩尤?”
宗主没有动,袖口垂落,遮住了手。
他看着黄巢,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沉沉的东西压在眼底。
“你真想知道?”
宗主开口,声音很轻,却像砸在石板上。
黄巢没回答,只是抬起手,一掌拍在自己心口。
金虫在他皮肤下翻腾,血管凸起如蛇,血从嘴角溢出。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我自毁经脉,换你一句实话。”
玄音刚冲到洞口,听见这句话,脚步猛地顿住。
李岩伸手要拉她,被她甩开。
她转身往回跑,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挡在石门外。
“别进来。”
黄巢头也不回,“这是我自己的事。”
宗主终于动了。
他抬起右手,袖中滑出一道符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古篆,字迹发暗,像是浸过血又干透的痕迹。
符纸悬在半空,微微颤动。
“你以为断剑是叛徒?”
宗主声音低沉,“它断裂之时,正是蚩尤欲吞九州之日。”
黄巢瞳孔一缩,体内金虫突然躁动,撕扯他的神经。
他眼前闪过画面——尸山之上,一把剑插在大地中央,剑身裂开,剑尖朝天。
有人站在剑前,不是冷笑,而是闭目低语:“若我不断,苍生尽灭。”
那不是背叛。
那是选择。
黄巢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他撑住地面,指甲抠进石缝。
血顺着指节流下,滴在青铜阵眼上,激起一圈微光。
“你骗我。”
黄巢抬头,眼中金影游走,“你们所有人都骗我——说我天生该当容器,说我命中注定为魔神复生铺路。
可断剑……断剑是为了救人?”
宗主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它选了苍生,弃了蚩尤。
也弃了自己。”
黄巢喉咙发紧,想笑,却咳出血沫。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金虫发作,断剑残影总在识海浮现——不是诅咒,是提醒。
提醒他还有别的路可走。
洞外,玄音的笛声穿透石壁。
音律清冷,却不带杀意,反而像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狂跳的心口。
金虫的嘶鸣被压下去一瞬,黄巢呼吸一松。
“你早知道?”
黄巢看向宗主,“你知道断剑真相,却让我以为它是叛徒?”
宗主没有否认:“若你早知它是守护者,还会甘愿被金虫侵蚀吗?
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黄巢愣住。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握刀杀人时的快意,想起屠城后夜里的噩梦,想起玄音一次次拦在他面前说“停手”。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命运推着走,现在才明白,是有人故意让他看不见另一条路。
“所以你们把我当棋子。”
黄巢声音发冷,“用谎言逼我堕魔,再用阵法锁我魂魄——就为了复活一个早就该死的东西?”
宗主袖中符纸忽明忽暗,古篆文字如活物般蠕动。
他看着黄巢,眼神复杂:“你体内不止有蚩尤血脉,也有断剑残念。
它一直在等你觉醒。”
黄巢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断剑未灭。”
宗主低声道,“它碎的是形,留的是魂。
它选中你,不是让你当容器——是让你做抉择。”
洞外笛声骤急,玄音的声音穿透石壁:“黄巢!
别听他绕圈子!
金虫快撑不住了!”
黄巢低头看自己手臂,金纹已蔓延至肩颈,皮肤下虫影攒动,随时要破体而出。
他能感觉到蚩尤残魂在识海深处低吼,催他吞噬宗主,夺回断剑之力。
可他也听见另一个声音——微弱,却坚定。
那是断剑残留的意志,在说:护住他们。
黄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他看向宗主:“如果我现在选断剑的路——你会放玄音走吗?”
宗主袖中符纸一颤,古篆文字竟浮现出“悔”字轮廓。
他没有回答,但黄巢看见了。
“够了。”
黄巢咧嘴一笑,血从齿间渗出,“我不需要你答应。”
他抬手,不是攻向宗主,而是抓向自己左胸。
五指如钩,直插皮肉。
金虫尖啸,血喷溅在青铜阵眼上。
阵纹瞬间紊乱,光芒忽明忽暗。
宗主终于变色:“你疯了?
这样你会死!”
“死就死。”
黄巢咬牙,手指更深一分,“反正从你们算计我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
玄音的笛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石门轰然炸裂,她冲进来,青玉笛直抵黄巢心口。
笛音灌入,强行压制金虫暴走。
“你不要命了?”
她声音发抖。
黄巢抓住她的手腕,血染红她衣袖:“带李岩走。
这里交给我。”
“我不走!”
玄音反手扣住他脉门,“要死一起死!”
黄巢看着她,忽然笑了:“傻姑娘,谁说我要死了?”
他猛地将她推开,转身面对宗主,浑身金纹暴涨,却不再狰狞,反而凝成一道道细密剑痕,覆盖全身。
“断剑选的路——”黄巢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我接了。”
宗主袖中符纸无风自燃,灰烬飘落,露出内里一行小字:吾亦曾悔。
黄巢没看见。
他正低头看自己手掌——金虫不再乱窜,而是缓缓聚拢,在掌心凝成一道剑形印记。
洞外,李岩提刀冲进来:“还打不打?
不打我砍门去了!”
黄巢抬头,眼中金影褪去大半,只剩一点温润光泽:“砍吧。
顺便——帮我把朱温那混蛋揪出来。”
玄音怔怔看着他,忽然问:“你……还是黄巢吗?”
黄巢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嘴:“比以前清醒点。”
宗主站在原地,看着黄巢掌心剑印,久久未语。
直到黄巢转身往外走,他才低声开口:“断剑之魂认主……天命,要改了。”
黄巢脚步不停,只丢下一句:“天命?
老子现在不信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