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允步履沉重地穿过密室幽深的通道,石壁上跳跃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扭曲变形。
当他重新踏进紫芙的香闺,只见珠帘静垂,罗帐空悬,房间里早已是空空如也,那个曾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已不见踪影。空气中残留的暖香此刻闻来,只觉刺鼻。
不过紫芙在费允的眼里已不是那个美艳无比的女人,而是充满邪恶的羯族恶魔。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散乱的衣袍上,那些象征着他身份的织金官服,如今像弃履般被随意丢弃。
俯身拾起时,指尖触及冰凉的丝绸,昨夜在此纵情声色的画面与方才在密室中赤身受辱的场景交织浮现,令他胃里翻涌。
“北唐主将”他系腰带的手微微发颤,玉带扣三次才扣上。铜镜中映出他苍白的面容,眼底布满血丝。
堂堂一个北唐主将,居然让敌人羞辱到这种程度,还活着有何意义,但是死在这里,更是让人笑掉大牙。
哎,都怪自己贪恋美色,一不留神,这一生都坠入了谷底。
他下到楼下,麻子正坐在大堂中央,左右各拥着一个歌姬,举杯谈笑风生。看样子麻子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似的,但是他不相信,这里的情况难道麻子不知道?
绝对不可能,这小子可够阴险的了。
费允下到楼下,都没有搭理麻子,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下楼的脚步声在空寂的楼梯间回响。
“费大人这就走?”老鸨倚在门框上。
她没有上前阻挡,管他要钱。只是冲着他不屑地嗤笑了一下,回过头去招待其他的客人。
老鸨的声音提醒了在大堂里的麻子,麻子看见了费允,撇开身边的女人急忙追了出来。
后面的那几个女人嗔叫道:“大官人,明天再来哦!”
麻子还不忘回头跟几个女人摆手示意。
“费大人,怎么这就走了?”麻子在后面追了上来。
费允猛地转身,目光如刀:“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这里的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他的手已按在剑柄上,用手指着麻子,气得脸色煞白,而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还能说什么呢,难道一刀砍死他。
他是王纵的人,这么说王纵也是他们的人。
麻子追上来,笑着问“你们已经见面了?”
费允没有搭理他,转身继续大步前行。
麻子嬉笑着凑近,压低声音:“将军既然已经签了盟书,就是自己人了,何必动怒?”
“什么盟书?”费允瞳孔骤缩。
“方才在密室,将军不是已经按了手印?”麻子故作惊讶,“羯族与将军结盟共取北境,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费允如遭雷击,这才想起在密室中被迫按手印的那份文书。他原以为只是寻常的投降书,没想到
“你!”费允猛地抽出佩剑,剑尖直指麻子咽喉。
麻子却不闪不避,反而笑道:“将军若是杀了我,那份盟约明日就会出现在京城各个衙门的案头。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费允的手在颤抖,剑尖在麻子咽喉前寸许停下,最终无力垂下。
忽然,费允气愤地说:“你回去告诉王纵,我要踏平白城。”
说罢,他转身继续走。
“你可知道,你已经跟羯族人签定了同盟书。”麻子在后面追赶着说,“这里可是白城,城主是王纵,王纵可是北境的人,你要攻打他,相当于攻打整个北境,那么北唐军无法在北境驻扎。”
费允突然停住了脚步,瞪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在北境又不是一两天,这里的朋友多,经常会聊到这里的事。你看我说的对不对?”麻子嬉皮笑脸地说。
费允仰天长叹。
回到了王纵的将军府,陈五迎上前来。
费允面色铁青,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五百亲兵整装待发时,麻子又阴魂不散地出现:“费大人不去向王城主辞行?”
“道个屁!”费允翻身上马,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
五百侍卫护着费允冲出了白城。
城楼上,王纵负手而立,望着绝尘而去的一行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巩喜碧从阴影中踱出,后面跟着萧文康:“盟书已经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届时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只能与我们绑在一起了。”
“这个费允脾气倒是很大。”王纵说道。
“哼,很快他的脾气就没有了。”巩喜碧在后面冷笑道。
费允回到了大营,进到大帐里,拿过白城的地图,一脸的愤怒之色,看着仔细看着。
张占走进了大营,看到费允正在看白城的地图,便问:“将军,你对白城感兴趣。”
费允只是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地图。
“如果我要攻打白城的话,你认为我们需要多久?”费允忽然间问道。
张占一怔:“将军,你要攻打白城?白城守军只有三千多人,城池不如界城,五万攻打这样一个城池,三天足以攻下。”
费允沉思不语,好像是在做着什么决定似的。
“我们要是攻打白城,便会牵涉到整个北境。我们和北境一旦开战的话,羯族人就会乘虚而入,损失还是我们。”张占一旁劝慰道。
“我哪里想打白城,只不过想看看他在北境的地理位置而已。”费允忽然变脸笑着说,“这个白城虽然很小,倒是个要塞。”
“是,听说原来这个地方就是小镇,后来北境王为了抵御羯族人,在这里修建的白城。”
“不过现在城里可真够热闹的了,做什么生意的都有。”费允说话时有些咬牙切齿。
张占一旁听得费允好像话里有话,又听不出什么意思,便只是应承着。
“好了,没事,你先忙去吧,我有些疲倦。”费允揉着太阳穴说道。
“好,将军,你先休息。”张占转身走了出去。
张占站在大帐门前,回头瞟了一眼,费将军从白城回来,怎么心事重重的呢。
正当张占正想走之时,一名信使急匆匆地跑进来,到了门前跟他打了一个招呼,而后进到大帐里。
张占一看信使,必有急事,他便站在门前,窥视里面的动静。
“将军,有一封急信。”信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交给费允。
费允正在郁闷之中,听到有信,抬手接过来,展开一看,他从上看到下,越看脸上的眉头皱得越紧,两道眉头几乎挤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大疙瘩。
看完手中的信,费允早已满脸怒容,一摆手,让信使出去。平时费允会给信使一些好处,比如散碎的银子,这次信使看到费允火气迸发,知道信中的内容,必是坏事,给费允躬身施礼,而后转身匆匆离开。
张占转到大帐外面等候,见信使从大帐里走出来,便上前盘问:“信中写的是什么?”
信使低声说:“皇上派遣牛黄将军前来替代费允将军,做北唐的主将,管辖北境一带的军务。”
张占一听,知道了为何费允会恼羞成怒。原来是有人将他替换掉了,这么说,费允很快就要恢复副将的军职,不再是北唐的主将。
他一想,这个时候可别去惹他了,躲还来不及呢。
他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些散碎银子,塞到信使的手里。信使躬身道谢,转身乐呵呵地离开,心想还是张将军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