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研读(1 / 1)

一号演播室中,最后一名领了钱的场务躬身离开,厚重的棚门被轻轻合上,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喧嚣隔绝。

武藏海和大村秀五对坐在几个临时摞起来的道具箱两侧,中间躺着的,是昨晚大村秀五彻夜未眠,赶工出的团队人员名单和应该补发的工资单。

大村秀五用力揉着眉心,仿佛想要将自己脑袋里的忧愁和疑虑一起揉出去。他抬起眼皮,疲惫的看向对面平静的过分的年轻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武藏桑,我不明白。”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嘶哑,“我们只有八百万的预算,这是我们的救命钱。但你却在第一天,在召集团队的时候,既不宣布拍摄的项目,也不安排他们的工作。而是将大映欠他们的工资,全部发放给了他们。这太不合理了。”

大村秀五的身体前倾,试图用自己多年的领导经验说服对方:“即使我们不贪那笔钱,哪怕是把它攥在手里,只是让他们知道,这对他们而言,也是最好的鞭策。员工,只有在求着我们的时候,干活才会卖力气。你现在把筹码都撒出去了,我们手里还剩下什么?”

武藏海拿起手边廉价的烧酒瓶,给大村秀五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是大村秀五从家里拿来的,不陪他喝两口,他就静不下心来。

“大村先生。”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大映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薪水了。你猜,他们今天是怀着对公司的感激来报到的,还是怀着对下个月家里人的伙食费的恐惧,和对我们这些逼着他们干活的工头的怨恨来磨洋工的。”

武藏海顿了一下,抬头从天窗向外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我得让他们把家里的债给还完了,把厨房见底的米缸给填满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村,眼神明亮:“人只有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把心思完全投入到工作之中,不然”

武藏海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大村秀五那杯没动的酒,象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了出来:“不然啊,我怕咱们得电影,拍着拍着,摄象机的镜头啊,就象是电影厂里的那些,贵重器材,一样,自己长腿,跑了!”

大村秀五被这个过于直白的玩笑噎了一下,一时无言。他沉默了片刻,手指点在人员名单的一个名字上,换了个话题,但质疑依旧:

“这个摄影师,你为什么指名要他?我私下查过他的履历,技术平平,毫无亮点,年近中年,在大映这种地方都没混出名堂,已经没有潜力可挖了。象他这样的摄影师,公司里一抓一大把。”

武藏海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杯,眼神似乎在想着什么:“正因为他一抓一大把,所以他才稳定,听话,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艺术坚持,我要拍的每一个画面,都在我的脑子里。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艺术家,而是一个能忠实的,精准的,执行我命令的,工匠。”

“我们不需要才华,我们的团队,只要那些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因此更懂得求生这两个字重量的人。我认为,只有这样的队员,才能在镜头中,拍出我想看到的绝望,和,希望。”武藏海回想起了对方那双曾在器材箱旁与他撞见的、充满绝望和羞耻的眼睛。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从远处传来了隐约的声音,似乎不知是哪个影棚里,摄制组开机的庆典。

大村秀五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更低,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久保的《战栗空间》,今天上午,已经举行了开机仪式了。”

他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出来来的:“预算一亿五千万,导演是大映的名导,增村保造,主演是女明星若尾文子”

大村秀五泄气一般的环顾了四周这间空旷,破败,仿佛被时代一起抛弃的一号演播室,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而我们呢?只有这区区八百万,和一群被挑剩下的,平庸家伙,我们连个叫的出名字的主演都请不起。武藏桑,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吗?”

在这令人窒息的对比中,武藏海却笑了笑。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那份边角已经磨损的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放到了大村秀五的怀中。

“不要担心。”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看看我新写的剧本吧。”

大村秀五疑惑的低头,看向了那份笔记。扉页上,是两个力透纸背的汉字,《活埋》。而在人物介绍的第一行,主角的名字赫然写着:

大村秀五。

大村秀五猛地抬头,脸上交织着荒谬和一点被调侃的恼怒:“武藏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我的玩笑?”

恶作剧成功的武藏海只是朝他手中的本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带着几分赌气,大村秀五翻开了那份名为《活埋》的企划。

起初,他的眉头紧皱:一个男人?一口棺材?如此单调的场景,竟然要拍成一部电影吗?

但当他看清第一行字时,指尖猛地一颤。

【剧本梗概】

主角:大村,37岁,日本映画评论的王牌记者。

开场:他正在深入调查某家大型公司高层掏空公司资产的腐败新闻,并且已经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在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前夕,在回家的路上,被几名黑衣人绑架。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一片绝对的黑暗与窒息之中,他被钉在了一口粗糙的木棺之中,埋在了动静某处废弃工业区的深坑里面。

他身边唯一有的东西,是一部老旧的,信号时断时续的无线电对讲机,和一个塑料打火机。

大村秀五的呼吸骤然停止!这哪里是剧本?这分明就是他们正在经历的、血淋淋的现实!久保诚矢等人掏空大映,打压武藏海,与他们此刻阅读的故事,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镜象!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的手指死死抠住了纸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目光死死咬住后续的分镜草图与文本,仿佛能通过纸张,听到那个被困记者的绝望喘息:

【第一幕:黑暗的共谋】

分镜1(特写):大村在绝对的黑暗中猛地睁眼。打火机“咔”一声点燃,微弱的火苗,第一次照亮棺材内壁上,被人用指甲深深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救救我”。

文本标注:【光影:火苗是唯一的天使,也是唯一的恶魔。它燃烧希望,同时吞噬氧气。】

大村秀五猛地抽了一口凉气,仿佛那火焰正在灼烧他肺里的空气。他仿佛能闻到那混着泥土腥味与自身汗臭的死亡气息,感受到那种与世隔绝的绝望。“这这太窒息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斗。

【第二幕:信号的博弈】

分镜2(快速剪辑):

大村颤斗的手指拧开无线电对讲机,电流的“刺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压低声音,用尽毕生的冷静,一遍遍调用:“这里是大村,求救!有人能听到吗?”

信号突然接入!传来的却不是救援人员的声音,而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辅音,精准地报出了他的家庭住址、妻子的名字

这是绑架者的警告与戏弄!

与此同时,棺材顶板开始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有重物在上方碾压,泥土从缝隙簌簌落下。

文本标注:【声音:对方的沉默是最大的恐怖。头顶的压迫感是具体的死亡。】

“呃!”大村秀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仿佛有冰冷的泥土正落在上面。他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感觉自己就是棺中的大村,也在被一个庞大的、无形的体制碾压、活埋!

“混蛋这些混蛋”

【第三幕:真相的重量】

分镜3(蒙太奇):

在绝望的间隙,大村的意识开始模糊。打火机的光芒里,浮现出他冒着风险拍摄到的、那些高层在高级料亭里推杯换盏、瓜分公司资产的偷拍照片

闪回:主编将记者证交到他手中时,郑重地说:“大村,记住,记者的笔,有时比枪更重。”

现实:无线电的电量指示灯开始闪铄红光,信号接收条在“一格”与“无信号”之间疯狂跳动。氧气越来越稀薄。

文本标注:【主题:当生命进入倒计时,支撑一个人的,不是求生本能,而是他此生所守护的“真相”与“信念”。】

看到这里,大村秀五的指尖已经冰凉。他想到了自己被夺走的《战栗空间》项目,想到了被挪用的保证金他们不也是在守护创作的“真相”与电影的“信念”吗?!

一股混合着绝望、愤怒与不甘的热流冲上他的眼框,视线瞬间模糊。他用力眨着眼,强忍着那不合时宜的眼泪。

【最终幕:无声的惊雷(开放式结局)】

分镜4(双线并行):

棺材内:大村用尽最后力气,将揭露黑幕的关键证据与自己的位置信息,通过那微弱到极致的信号,发送了出去。随后,无线电彻底沉寂,打火机的火苗噗地熄灭,画面陷入永恒的黑暗,只留下他粗重而绝望的最后一声喘息,在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中回荡…

棺材外:信号是否被接收到?真相能否大白于天下?他最终是获救,还是带着真相永远沉默?

文本标注:【结局:是求生的信号最终冲破地狱,还是所有希望与真相被泥土彻底吞噬?答案,在观众心中,也在我们手中。】

“啪!”

大村秀五猛地合上了笔记本,仿佛那纸张带着诅咒。

他脸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象是被抽空了力气,跟跄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他抬起头,看向武藏海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恐惧,以及一种找到“同类”的、近乎悲壮的共鸣。

“武藏武藏监督”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这根本不是电影这是这是我们的墓志铭,也是我们的宣战书!”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他们要拍的,哪里是什么简单的恐怖片?这分明是一场用光影进行的终极控诉,是他们被活埋时,从地底发出的、最尖锐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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