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太子殿下果然是不一样哈——
严初待黑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立刻原形毕露,再也坐不住了。
她开始在东宫这间无比宽敞、陈设精雅的寝殿里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自顾自地参观了起来。
原本觉得轩王府里阿幸的房间就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这太子的寝殿更是大得离谱!
感觉在这儿来个五十米往返跑外加一套广播体操都绰绰有余!
目光所及,更是让她咋舌。
这满屋子摆放的,可不是普通的摆设,件件都是透着古拙气息、价值连城的古董!
而且,这审美品味极高,完全踩在了她的喜好上。
瞧那多宝阁上摆着的雨过天青釉花瓶,
那架子上挂着的月白缂丝山水屏风,
还有那案头莹润可爱的芙蓉石镇纸……
放眼望去,竟大多是她最喜欢的浅淡色调,粉粉嫩嫩,青青紫紫,雅致又清新。
这哪儿像是个二十七岁大男人的寝居啊?
说这是为她精心准备的闺房都有人信!
嗯……阿幸肯定是照着她的喜好布置的!
嘿嘿,果然是爱惨她了吧……
逛着逛着,她竟然还在靠窗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梳妆台,
旁边还立着一面极大的铜镜,光可鉴人,能将大半个身子都清晰地照进去。
这可戳到严初的痒处了!
她立刻凑到镜前,开始臭美起来。
一会儿理理因奔波而微乱的发髻,一会儿摆弄一下裙摆的褶皱,对着镜中的人影左顾右盼。
嗯,打扮起来还真是个漂亮灵动的小姑娘!
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那道长长的、即使用脂粉也难以完全遮盖、甚至显得有些狰狞的伤疤,
如同美玉上的一道瑕疵,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唉,忽略这道煞风景的疤不提,她这不妥妥是个溜光水滑、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儿嘛!
严初几乎把整个寝殿的边边角角都“视察”了一遍,连书架上的书册都抽出来瞄了几眼封面,
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透,宫灯次第亮起。
她等得有些无聊,便干脆歪在裴衍幸那张铺着柔软锦垫的软榻上,
闻着那上面若有似无的、熟悉的冷冽气息,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戌亥时分的更漏声隐隐传来,
外间终于响起了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以及宫人恭敬的行礼问安声。
严初一个激灵,从浅眠中惊醒,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手忙脚乱地从软榻上爬下来,飞快地闪身躲到了那扇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之后,
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竖起耳朵,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
惊喜!
她一定要给阿幸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两日,裴衍幸几乎是将自己钉在了政务之中。
批不完的奏章,议不完的国事,
仿佛只有让身体和头脑都超负荷地运转,达到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才能暂时压制住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心肺的思念。
只要够忙,他就不会总想起那张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明媚小脸,
不会想起她狡黠灵动的眼神,
不会想起她软乎乎握在他掌心的小手,
更不会想起她带着哭腔,一声声唤他“阿幸”的模样。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拖着满身倦意回到这座空旷冰冷的东宫时,
那被强行压抑的蚀骨思念,便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更加汹涌地弥漫开来,
瞬间占据他全部的感官,让他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钝痛。
此刻,他静立在寝殿门外,望着眼前这片熟悉的、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
竟生出几分怯意,不敢轻易迈入。
这殿内的一器一物,皆是他亲手挑选布置,处处藏着她的喜好,染着她的痕迹。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能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这里,
看她惊喜地瞪大眼睛,听她叽叽喳喳地评价每一处细节。
可如今,这满室的精心准备,都沉寂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的初初,永远不会看到,也永远不会踏入这片他为她构筑的天地了。
也不知道……她今日过得开不开心?
有没有好好用膳?
睡得可还安稳?
她……是不是在怪他?
怪他这个言而无信的坏人,迟迟不去看她……
裴衍幸在冰冷的殿门外驻足良久,夜露几乎浸湿了衣袍的肩头,他才几不可闻地深叹一声,
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殿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稀疏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然而,就在踏入殿内的一瞬间,裴衍幸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不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却异常熟悉的香气——
是那种独属于初初的,带着点清甜花果气息,又混合着她本身温暖体香的的味道,
是他魂牵梦萦、刻入骨髓的气息。
可随即,一股冰冷的厌烦与暴戾瞬间涌上心头。
又是这种无聊的把戏。
他连点亮烛火的心思都无,径直走到床边,动作带着倦怠的漠然,
褪下沾染了夜露的外袍,随手掷在一旁的衣架上。
然后,转向那片看似空无一人的黑暗,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在孤动手杀你之前——滚出去。”
无非又是他那“用心良苦”的母妃,或是其他揣摩上意、妄图攀附的臣子,往他房里塞了些不知所谓的女人。
甚至还会处心积虑地,专门挑选那些身形、声音、乃至相貌与初初有几分相似的人。
除了几个最初不知死活、试图靠近的被他当场处置了之外,
其余那些,在听到他这句不含丝毫温度、只有满满杀机的话语后,
大多会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逃离,
倒也未曾脏了这方他视若珍宝、只为一人预留的净土。
躲在屏风后的严初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是……发现她了?
哼,怎么过了四年,脾气变得这么凶!
开口就是打打杀杀的!
眼看藏不住了,严初索性也不装了。
她凭着记忆和对气息的熟悉,在浓稠的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挺拔身影的方向摸索过去。
裴衍幸察觉到那细微的脚步声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朝着自己靠近,眉头不悦地蹙起,周身寒意更甚。
又是一个不知死活、听不懂人话的。
他指节捏得发白,已然动了杀心。
然而,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