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一张脸白得象是劣质冰箱里结的霜,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冰的寒气,活象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桑末看着苏柏,心想,他自己当水鬼的时候,也没见得有这么阴恻恻的啊。
苏柏抬起眼望过来,水滴顺着他湿透的睫毛滚落,轻声轻气地说:“夫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不是让你变成水里爬出来的鬼,”桑末叹气,“你没学到位。”
苏柏那装可怜的表情没绷住,抽搐了一下。
片刻的僵持后,他忽然站直了身体,之前的怯弱瑟缩一扫而空,大步逼近桑末,低头俯视着他,“夫人演技这么好,安助觉得你无辜可怜、江总觉得你娇气虚荣,游总呢,你在游总面前是什么,猫、老虎还是狗狗?”
桑末没回答他,心平气和地从旁边拿过一块干净毛巾,递了过去。
苏柏没有接。
毛巾掉落在了光洁的地板上,浸了点他身上滴落的雨水。
“司机说,你让他在老宅门口等,过了会儿,却跟着游总的车走了,”苏柏紧紧盯着桑末的眼睛,“从家宴结束到现在,整整七个多小时……你们去做什么了?约会,还是……上床?”
说着,苏柏突然就伸手去扯桑末的毛衣衣领,桑末没来的及躲,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无瑕的胸膛。
苏柏的手指冷得象块冰,桑末被冻到,“啪”的一下打开苏柏的手。
“他看你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你吞吃入腹,”苏柏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古怪,“要是真上了床,你身上……还能有一块好皮吗?”
桑末整理衣领,头也没抬,“一样的话,要我说第三遍吗?”
苏柏略薄的唇抿直,几秒之后,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弧度,“知道,没资格。”
衣领沾了苏柏手上的雨水,湿漉漉的触感让桑末微微蹙眉。他正要转身去换衣服,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
“作为江总的助理,是没资格过问夫人的私事,”苏柏象是抛却了什么,又象是下了某种决心,破釜沉舟般缓缓开口,“那做小三呢?”
“那好象不行,小三有人了。”桑末顿了顿,抬眼看他,“你要当小四?”
苏柏:“……”
他咬牙,“当。”
桑末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捏出红痕的手腕,好整以暇地说:“那你也不够格。”
苏柏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的气压更低,阴郁得几乎能凝成实质。
要不是确定这个世界没有灵异元素,桑末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刚从哪口古井里爬出来。
桑末下巴被扣住,冰凉的手钳制住他,那力道大得惊人,强迫他抬起头。
苏柏掀起眼帘,毫不掩饰眼中的深冷:“夫人,你在耍我吗?”
桑末没做无用的挣扎,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只静静看着他,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苏柏象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半晌,他象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松开了手。
桑末的皮肤白而薄,苏柏看着他下巴透出红痕,有些懊恼地想,是不是太冲动了,明天会不会青了。
江彻和游风择,在桑末面前,也会这么狼狈、这么无法自控吗?
算了,这也不重要。
桑末喜欢钱,但他现在……说到底,也就是拿点工资,赚个十年,恐怕也买不起游风择随手送出的那颗千万级别的红宝石。
而桑末,甚至没把那颗红宝石放眼里,就那么随意地丢在茶几上,最后还是阿姨帮忙收进了衣帽间。
他好象,确实不够格。
徒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和资本。
原本,进江氏的目的,就是借着江彻往上爬,江家这位继承人,在商场上虽有铁腕手段,但在感情方面,却天真得近乎可笑。
但他现在不想那么做了,甚至一想到江彻,就无法控制心中疯长的嫉恨。
那好象……只有回到那潭泥沼里去,这一个办法了。
……
“你走之前,把毛巾捡起来。”
苏柏从沉思中回神,看着桑末往房间走的背影。
他垂眸看着地上那块毛巾,沉默地蹲下身,将它拾起。
他起身起得太快,眼前一阵眩晕。
“扑通”一声。
桑末惊愕地回头,就看到苏柏晕倒在玄关处。
大概率不是装的,因为是脸朝下。
毫无娇揉造作的姿态,摔得结结实实。
桑末小跑过去,轻轻推了推他:“苏柏?”
没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扶住苏柏的肩膀,将他的脸转过来。
好消息是他漂亮挺拔的鼻梁没断,只有额头侧边撞红了一大片。
桑末伸手探了探他颈侧的动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除了额头滚烫,哪里都很冰。
桑末蹲在那里,看着苏柏惨白一片的俊秀脸蛋,长长叹了一口气。
总不能真把人扔在这里不管。
他抓住苏柏的骼膊,将人架起来。这人看着清瘦,分量却一点也不轻,虽然比不上江彻那种体格,但也足够让桑末吃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半拖半抱地把人弄到了客厅沙发附近。
“一……二……三!”桑末给自己鼓劲。
手一抖,差点让苏柏二次撞击。
平时怎么没觉得沙发这么高啊!!!
他的目光移向一旁毛绒绒的羊毛地毯上。
倒也是个办法……但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放上去。苏柏浑身湿透,这么在地毯上躺一晚,半条命估计真要没了。
桑末再次叹气。
苏柏又是淋雨发烧,又是以额头痛击地板,一时半会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样子。
能怎么办呢?
桑末认命地想,至少……得先帮他把这身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