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末将客厅的空调温度调高,想了想,又把地暖打开了。
有地暖持续供热,苏柏睡在厚实的地毯上,应该比睡沙发上更暖和点。
他转身走进卧室,打开衣帽间,对着满柜子的衣服估摸了一下苏柏的体型,找了身偏大的睡衣出来。
拿着睡衣出来,桑末看着地板上毫无知觉的男人,有些犯难
……他还真没给别人脱过衣服。
在他的经验里,通常都是别人伺候他。
认命地叹了口气,桑末在苏柏身边蹲下,开始不太熟练地动手解他衬衫的纽扣。
好在作为一个需要时刻保持得体形象的精英助理,苏柏没有穿得很厚,只穿了西装、马甲和衬衫。
只是当桑末解开所有扣子,试图先把湿透的衬衫从裤子抽出来时,却发现遇到了阻碍。
衬衫下摆似乎被什么固定住了。
桑末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苏柏大概是使用了衬衫夹,必须先帮他脱裤子。
桑末的视线落在那条被雨水浸透的西装裤上。
他伸出手,摸到冰冷的金属皮带扣,有些笨拙地将其解开,然后深吸一口气,抓住裤腰两侧,用力将湿漉漉的裤子一把拽了下来。
苏柏穿得是男德款白色平角裤,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凭什么啊?
桑末酸酸地想,苏柏原本不该是受吗?
怎么同人还不同命呢?
看着那还算干燥的平角裤,桑末决定不给他换了。
布料再大,也就是个内裤,地暖烘个一晚,总也能烘干了。
因为某种男性逃不掉的胜负心作崇,桑末替他脱衣服的动作不免有点粗鲁。
衣料很快被剥开,青年的皮肤苍白,肌肉不明显,只有复盖在骨骼上的薄薄一层,但线条紧实利落,称不上瘦弱。
桑末扶住他的肩膀,将他的上半身稍稍抬起一点,用力把压在他身下的湿衣服抽出来。
视线不经意扫过苏柏的后背,桑末手上动作停住,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将他稍稍抬起。
没有看错。
他的背部线条优美流畅,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陈年旧疤。
大部分是扁平瘢痕,有的较宽,有的较窄,桑末伸出手比了比那些瘢痕的宽度,大部分应该都是皮带。
有些是烫伤留下的圆点,略微凹陷,应该是烟头。
最少的,也是最深的,象是割伤,不象是刀之类的利器,更象是……碎玻璃碎酒瓶之类的。
桑末呆了一会儿。
放轻了给他换衣服的动作。
独自给一个完全失去意识、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成年男性更换衣服,着实是一项艰巨的体力活。
等桑末终于把干爽的睡衣勉强套在苏柏身上,地暖的温度已经彻底上来了,他累得出了一身薄汗,额前的碎发都黏在了皮肤上。
他小跑到卧室,从柜子里抱了床羊毛被出来,铺到地毯上。
他再次使出吃奶的劲儿,几乎是连拖带抱,才将苏柏从冰冷的地板挪到了柔软的被子上。
扶着差点闪到的腰,桑末唉声叹气,认命地重新跑到卧室,又抱了一床更轻软的羽绒被出来,仔细给苏柏盖好。
做完这些,桑末长长舒了口气,直起腰,正准备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给苏柏当枕头,就算大功告成。
结果才注意到,苏柏的头发还湿着。
桑末:“……”
他也只能任劳任怨地,去拿毛巾给苏柏擦头发。
这一通忙活,苏柏苍白如纸的面色,终于恢复一点血色。
特别是额头,红得特别喜庆。
桑末:“啊……”
他迈着沉甸甸的步伐,找到了医药箱,从里面翻出了一红一白两罐云南白药喷雾剂。
……
“咦?怎么暖气开这么大……呀!这不是小苏吗?怎么睡在这儿了?”
耳边响起阿姨有点咋呼的声音,苏柏被从睡梦中吵醒,但眼皮太沉,他一时睁不开。
接着,熟悉的柔软声线,从不远处传来。
“苏助理昨晚来送文档,不小心在玄关摔了一跤,晕过去了,我就让他在这儿先休息一下。”
“摔晕了?”阿姨惊呼,“严不严重?怎么不叫120?”
苏柏好一会儿没听到桑末的声音。
几秒后,桑末懊恼的声音响起:“啊——!我真是……怎么就忘了这个世……怎么就忘了这里可以打120呢!昨晚折腾得我够呛……”
他接着说:“算了,也不严重,用了云南白药,他头上的包已经消下去了,就算是节省公共资源了。等他醒了,让司机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脑震荡,应该就没事了。”
他又听到桑末带着点撒娇和阿姨说话,声音又软又甜,是他没听过的语调:“周阿姨,你可不知道,小苏看着瘦,沉死了!累得我现在特别饿,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好,阿姨给你做。”周阿姨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远去。
……
桑末窝在沙发里,闻着厨房传出来的饭菜香味,习惯性地想伸手从熟悉的位置捞过那个惯用的抱枕,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昨晚给苏柏当枕头用了。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地毯,对上了苏柏睁开的眼睛。
暴雨过后,阳光格外明亮,通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映得那双浅色的眼睛,象是澄净的琥珀。
桑末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明、与昨晚阴郁偏执仿佛判若两人的苏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他迟疑了一下,带着点不确定,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苏柏忍不住笑了:“我没失忆。”
桑末又问:“那有没有头晕、耳鸣、想吐?”
“头晕有一点,”苏柏如实回答,“没有耳鸣,也不想吐。”
桑末松了口气,“那还好,等下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拍个ct,也能安心点。”
苏柏没拒绝,他轻轻“恩”了一声,掀开厚却轻盈的被子,坐起身来。
他想到刚刚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对话,看了眼身上陌生的睡衣,轻声问桑末:“你给我换的衣服?”
桑末尤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都看到了吧?”苏柏问。
桑末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又点了点头。
苏柏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用手撑了一下地面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在桑末坐着的沙发前,缓缓地半跪下来。
他弯下腰,低下头,将线条优美的下巴,搭在桑末柔软的大腿上。
苏柏低声问:“那我现在,算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