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已成舟,桑末心知纠结于“该不该被复活”这件事已经毫无意义。
就算他把自己重新埋进土里,塞拉斯的寿命也不会回来。
他又叹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向更实际的问题,“你天天给我喂血的话,你的身体怎么办?”
“我有分寸。”塞拉斯说。
“……”桑末嘟囔,“你有个屁分寸。有分寸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塞拉斯默默听训。
桑末话锋一转,问起了看似不相干的事,“这里的食物,是出去采购,还是有人送来?”
塞拉斯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关心这个,还是老实回答,“每隔几天,会有人定时送新鲜食材过来。
“那好,”桑末接话,“下次让人送食材的时候,多带点补血的东西,红枣、猪肝、菠菜之类的。”
“恩,我知道,”塞拉斯答应得很快,“我会让营养师安排特殊的食谱,并且配合必要的维生素补充。你不用太担心我的身体,我很强壮。”
桑末看着他眼睑下那挥之不去的浓重青黑,无奈道:“……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你再去睡一会儿吧,好吗?”
说着,桑末就要从塞拉斯怀中起来,给他腾出休息的空间,结果再次被按住,“桑末,你可以陪我一起睡吗?”
“我现在……还能睡着吗?”桑末对此感到好奇。
“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塞拉斯再次抱起了他,走向了卧室。
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在严重缺乏睡眠又刚刚失血的情况下,还是能稳稳当当地抱着桑末,走进卧室。
塞拉斯象是患上了严重的分离焦虑,一刻都不愿让桑末离开他的怀抱范围。
躺上床后,他立刻将人重新紧紧箍在怀中,手臂如同坚固的锁链。
桑末没办法,只能在塞拉斯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将自己窝了进去。
他逐渐适应了塞拉斯比他高得多的体温,不再有最初那种被灼伤的错觉。他想起另一个问题:“我是永远都不能晒太阳了吗?”
“不是,”塞拉斯语气凝涩,缓缓解释,“你的……身体,是从湖水里……,后来又存放在……停尸房的冷藏柜中。所以体温格外低,直接接触阳光会非常不适,甚至可能造成损伤。但只要你稳定摄入血液,情况会逐渐改善,到时候,清晨或者傍晚那种温和的阳光,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哦,那还好……”
桑末将脸颊靠在塞拉斯的胸膛上,听着对方有力又沉稳的心跳,正想要闭上眼,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等等,我发现我……皮肤好象总是有点湿漉漉的,万一弄湿了床单怎么办?要不我还是……”
他试图坐起来,塞拉斯的骼膊却纹丝不动。
“没事的,”塞拉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会同样让人送新的床单来,而且这里的洗衣房配备了高效的烘干机,很方便。”
“哦……那睡吧。”
抬头看到塞拉斯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桑末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
然而,他发现自己毫无睡意。
就象之前进食一样,他有些茫然,不明白作为活人时,是如何自然而然进入睡眠状态的。
他只能闭上眼睛,尽量保持不动,仿真着睡眠的姿态。
……
桑末是被塞拉斯的动作惊醒的。
他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塞拉斯正用一只手臂稳稳地托抱着他,另一只手则在刷牙。
“……你也不嫌手酸。”桑末轻轻拍了拍他结实的骼膊,“放我下来吧。”
塞拉斯脸上掠过一丝不情愿,但在桑末坚持的目光下,还是小心地将他放在了洗手间的地面上。
他吐掉口中的泡沫,用清水漱了口,然后看向桑末,得出结论:“看来你是能够‘睡着’的。”
桑末回忆了一下那种感觉,“比起睡觉,感觉更象是‘关机’或者‘待机’了。”
“对了,说到机……”桑末问他,“我的手机呢?”
塞拉斯瞬间又开启了静音模式,抿着唇不吭声。
现在的他,一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装作哑巴,不吭声,或者只说“恩”。
桑末已经能熟练的应对这种状况了,他心平气和地问,“你是怕我和卢卡斯联系对吗?”
“……嗯。”塞拉斯快速擦完脸,然后不由分说地再次将桑末抱起,径直朝厨房走去。
他的动作迅捷而突然,桑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困在他怀里,想到他手上还有伤,没有挣扎,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减轻他手上的压力。
“为什么要瞒着卢卡斯?”桑末问出了这个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就象我会阻止他一样,他也会阻止我。”
“可是现在仪式已经完成了。”
“恩。”
桑末轻轻拽了拽他的头发,“不要‘嗯’。”
塞拉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有私心。起码这段时间,不告诉他,可以吗?”
“……可以。”桑末心软,“但你不能不让我玩手机。又不能出门,又不能玩手机,我会无聊死的。”
塞拉斯听到那个“死”字,身体一僵。
桑末后知后觉,懊恼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脊,“我在这里呢。”
“……嗯。”塞拉斯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停顿了一下说,“你的旧手机……我当时打开墓穴,在棺木里看到了,应该是卢卡斯放进去的。当时情况紧急,时间仓促,我没有拿。我会让人送一部全新的过来。”
桑末抓住一个重点,“你……是从坟墓里,把我……挖出来的?”
“恩。”
这次轮到桑末沉默了。
他本来以为,塞拉斯是用一些更魔幻的方式,把他召唤出来之类的。毕竟这个世界足够的不科学。
但没想到,他是亲手……
桑末无法想象塞拉斯当时的心情。
他那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奇异地感觉到某种抽痛。
桑末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塞拉斯会象现在这样,近乎偏执地、一刻也不愿松手。
算了,他想,既然他需要这样抱着才能安心,那就让他抱着吧。只要他不嫌累。
……
桑末很快就后悔了。
塞拉斯试图带着他一起洗澡。
他终于忍无可忍,双手死死扒住门框,整个人象一只誓死抵抗洗澡的猫,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塞拉斯!不至于!”桑末抗议,“我就在门外,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