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句谚语叫冻人不冻地,已经进入五九,出门还需要穿棉衣,河里湖里的冰开始化冻,四九城的冬天最冷的也就是冬至后一个半月左右。
北方流传的九九歌曰了,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河边看杨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黄牛满地走。
王延宗好事真的到什刹海湖边去看了,柳树的枝条上芽苞鼓灵灵的,掐一个放嘴里嚼一嚼,又苦又涩,据说柳芽含有蛋白质、维生素和矿物质成分,可食用也有药用价值,焯水后会减轻苦涩的口感。
王延宗只吃过榆钱和槐花,柳芽产量低,摘这个充饥能把人活活饿死。
最近一个星期,王延宗钻到门头沟的山里,在深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空间中的肉和米面制成熟食,成年野猪没动,前边就把油盐酱醋和各种调料用完了。正好留着以后交采购任务。
米和面全部做成了大米饭和馒头,在空间中堆了一座小山,这些足够他吃上三年的。
惊螫这天从山里出来,腰间挂着一只干瘦的野鸡,回到四合院快七点了,大半个冬天忍饥挨饿,动物都疯狂掉膘。
“唉,小王回来了,你这一进山就好几天,让人怪担心的,我瞅瞅都啥收获。”
永远的门神阎埠贵屁颠的凑过来,万一再买到带肉的骨头呢。
王延宗背刀挂箭的,后背还背着被褥,腰间的野鸡老远就看见了,瞅那干瘪的体型可能不到一斤,他一把抓住王延宗的骼膊,顺手捏了几下野鸡。
“小王,这次进山就一只野鸡啊?全是骨头,都不够你遭的罪,要不调剂给我得了,这点肉你也看不上。”
时间长了,阎埠贵对王延宗的性格也有了些了解,说话得单刀直入,拐着弯说的云山雾罩大概率不稀得搭理你,直爽点说不定有惊喜。
上次王延宗就知道了肉在这年代有多重要,阎埠贵都可以放弃抠门的性子,也知道那根骨头贱卖了。
“阎老师,便宜占一次得了,还逮着一个人可劲薅啊。”
说完晃几下骼膊,让阎埠贵松手,阎埠贵死死的抓着不松手,哀求道:
“别别,延宗,上次可不是我老阎占便宜,价格是你自己开的,这次你说个数,只要合理我老阎绝不还价。你看看我家解娣,小脸都饿脱相了,头发焦黄焦黄的。”
阎埠贵说话,十句有九句不能相信,阎家的孩子饥荒前后真相差不大,阎家的正常伙食标准就和大部分四九城居民饥荒的标准差不多,院里的孩子,阎家的最瘦,几年后这顶桂冠才会由何雨水夺得。
不过王延宗的确懒得收拾这么干瘦的野鸡,做出来味道口感也不好,还给阎埠贵也能接受。
“阎老师,我也不多要,一斤细粮票这野鸡就调剂给你。”
王延宗摘下手套,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名。
这价格精准的卡在阎埠贵的心里底在线,现在黑市上的细粮票三块钱一斤,这只野鸡多说能出四两肉,阎埠贵几乎动摇了,良久才狠狠的点头,从上衣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粮票递给王延宗。
他也不说话,牙咬的太紧,两边腮帮子的肌肉鼓成疙瘩,王延宗伸手接过,阎埠贵捏的紧紧的不舍得松开。
“阎老师,我挺好奇的你为啥这么执着的要买肉啊?以前也没听说你家经常吃肉啊。”
阎埠贵看了王延宗一眼,沉吟一会儿才点点头声音低沉的说:“看在你卖我野鸡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平常的年景吃的差点没关系,最多人瘦一些,饥荒年吃不上肉,天天吃那些代粮,会死人的,小子,这是一个经历过大饥荒,看到过易子而食的老家伙的人生经验。”
说完关门落锁,提着野鸡回家了,王延宗看着他的背影,从战乱年代活过来的人果然没有草包,他当然知道饥荒年人体最缺少的营养成分就是脂肪。
第二天,周日,王延宗七点半就出门直奔澡堂子,二月二那天没泡上澡,总觉得缺点什么,这次来的澡,第一个跳进池子里,满池的热水清可见底,圆满了。
洗完澡回家换一身中山装,脚上穿了一双条绒面五眼棉鞋,手上一个拳头大的纸包,牛皮纸捻的纸绳捆扎,院里几个玩闹的孩子直瞟,供销社卖的点心都是这么包的。
一路腿着来到沉家,还没进门,沉怀志就迎出来,嘴里调侃道:“眼瞅十点半了你才过来,就是带着嘴吃来了,活儿一点不想帮着干。”
院子里很热闹,四个小孩子追逐打闹,几个老爷们在厢房门口抽烟,耳房厨房里白气弥漫,两个女人在里面忙活,宁采薇作为小寿星的母亲受到了优待,抱着小苹果在屋里和两个老人说话,宁沐语宁司恬姐妹安静的陪在旁边。
沉怀志拉着王延宗进屋,介绍他的岳父宁知行岳母赵瑛,老两口五十来岁,宁父一身书卷气,某报社编辑。宁母一张国泰民安脸,看着象三十来岁,和宁采薇站在一起不象母女像姐妹,某高中教语文。
沉怀志的两个哥哥沉怀勇和沉怀仁,这哥仨起名的套路就让人印象深刻,没介绍职业,王延宗也不多问。
王延宗随手柄纸包放在桌子上,就一斤老字号的京八件。
几个小孩子是沉怀志的侄子侄女,老大沉怀勇家两个儿子,沉建国沉胜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
老二沉怀仁家里是双胞胎女儿,名字就秀气多了,沉静姝沉清扬,七岁刚上学。
四个孩子乱糟糟的围着他喊叔叔好,王延宗掏出一把糖果分给他们,两个小子拿着糖果欢呼着跑到一边分赃去了,沉怀勇说了句,“今天小苹果生日,你们跟妹妹沾光了。”
小苹果急的呀呀叫,伸着小手求抱抱,王延宗掏出木雕小肥猪送到小团子眼前,小东西一把握住,举在眼前看了看就往嘴里塞,她老娘乐呵呵的看着也不阻止。
这年头养孩子就是这么粗犷,书香门第就这样,讲什么卫生,主打一个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啃了几下,可能没吃出来啥味道,一下丢在地上,继续举着小手求抱抱。
宁采薇把女儿递给王延宗说:“小东西挺喜欢你的,爸爸和姥爷抱都不乐意。”
王延宗抱过小苹果,小东西软乎乎的小手在他脸上乱抓,沉怀志笑道:“找你要糖吃呢,上次你走之后,这小东西闹了好久,不给糖吃就哭,这事你得负责。”
王延宗斜眼看着沉怀志,“怎么个茬?你这是打算讹人?”
宁知行是读书人,可一点也不古板,他哈哈笑着给女婿帮腔,“小王,这还真不是怀志讹你,是你给小苹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是吗?”王延宗举起小苹果两人脸对脸,“哎呦呦,宝贝这么可怜的吗?都快一岁了还没吃过糖,你爸爸妈妈这么狠心呀。”
小苹果以为和她玩呢,高兴的手舞足蹈咯咯咯的笑,这小萌娃实在太可爱了。
沉怀志有点吃醋,女儿不喜欢跟他抱,过来硬生生的抢回女儿,在小脸蛋上“吧唧”一口,接着又贴贴,小苹果一点不给面子,哇哇大哭,使劲扭着小身子,朝妈妈那边伸手,给宁采薇气的接过女儿,在沉怀志脚上狠狠踩了一下。
天天抽烟,喘气一股烟味,女儿能喜欢才奇怪,那一脸的大胡茬,皮剥下来能当钢丝刷子用了,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沉怀勇惆怅的叹了口气,看看小苹果,又看看双胞胎侄女,最后看看自家的两个皮猴子,觉得养女儿也挺好的。
王延宗好奇的问了句,“沉大哥,你这是羡慕别人家的女儿了?”
沉怀勇摇摇头,说道:“有点,你说我家两个小子小时候也挺乖的,可听话了,这才几年,皮的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
两个皮猴子听见了,不服气的反驳道:“动物园里的猴子你说话它能听懂啊,我和弟弟我们两个可听话了,我还帮助隔壁李奶奶烧火。”
沉怀志大巴掌举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喊道:“那是谁差点把房子点了,又是谁把蛤蟆放同桌铅笔盒里,把豆虫扔同学脖领子里?”
建国胜利撒丫子就跑,王延宗乐的不行,沉怀勇念在今天侄女周岁生日,不想搞的家里鬼哭狼嚎的,也没去追两个儿子,小本本给记上一笔。
摇头叹道:“我就搞不明白了,你说揍也揍了,屁股都打肿了,挨揍的时候嗷嗷叫着保证下次不犯了,用不上三天准给搞点事出来,我都不记得一星期被老师叫去学校多少次了。”
“哈哈哈哈,沉大哥,建国胜利像小苹果这么大的时候可爱吗?”
沉怀志冷不丁插了句嘴,“呵呵,那时候我哥天天跟同事吹牛逼,他儿子多么多么招人稀罕。”
沉怀勇尬住了,当年多嘚瑟,如今多社死,众人哈哈大笑,屋里的气氛很欢乐。
看来无论后世还是现在,小孩子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朋友圈总见到晒娃的,能晒到十岁的都是极品好孩子了,大部分六七岁之后基本都不晒了,一张小嘴利索的很,怼天怼地对父母,一张嘴都是:为什么呀?凭什么啊?
厨房里的大忙人总算出来了,招呼入席准备吃饭,大嫂邵红霞,二嫂邢桂兰,都是齐鲁农村出身,投身队伍和沉家哥俩相识相爱。
独门的院子最大的好处是私密性好,在大杂院做这么一场大席,不知要招多少风言风语,何况一张八仙桌上铺着红布,上面放着印章、尺子、字典、大黑拾、钢笔、算盘、毛线团……
一共十二种物品,关起门来果然胆子就大,虽然现在没禁止民间孩子抓周,但说到底抓周也是一种迷信的行为,被人看到终究不好。
宁采薇把小苹果放在桌子上,小团子不满的哼哼唧唧几声,可能桌面凉坐着不舒服,很快就被摆的物品吸引了注意,她伸出小胖手,拨弄了几下离得最近的毛线球,咧着小嘴嫌弃的一巴掌给拍开,这时候的毛线加工工艺和后世没法比,毛线团摸起来有点扎手。
小苹果挨个摸摸,对尺子字典钱完全不感兴趣,最后亮晶晶的钢笔得到了她的喜爱,那是一支派克钢笔,黑色塑料笔身,金属件镀金,颜值在这些物品里排行第一。
女人和龙一样,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这是天性,和年龄无关。
见小寿星选了钢笔,屋里气氛立刻热闹起来,都说这外孙女以后肯定能成为文学家,继承姥爷的衣钵,宁父宁母笑的那是相当的不矜持,见眉不见眼,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
这一家人挺有意思的,他们也未必不知道小团子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那算盘黑不溜秋的,那字典破头烂腚,边角都卷起来了,想来在宁家要找这么一本字典也挺不容易的。再说谁家抓周钱放纸币啊,不都是亮晶晶的金银元宝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讨个好彩头,就下了这么多的心思。
桌子摆在正房,小孩子单独开了一桌给放在了正房里屋,宁家姐妹和宁舒阳都去了孩子那一桌。
入座,桌子上八菜一汤,量很大,都是些家常菜,两个嫂子不是什么大厨,能整治八个菜已经很难得了。
王延宗送的肉可能全做了,居然还有一盘蒜苗炒肉,王延宗看见正房窗台上有两个花盆,里面留下了收割蒜苗后的断茬,为了小团子的生日,看来早就准备上了。
酒桌上气氛很热烈,酒没喝多少,酒席上,老两口给小团子戴上一个银制的长命锁,祝愿外孙女一辈子平安喜乐。
银锁打制的很精巧,从脖领塞进去的时候,小团子哇哇大叫,小手使劲去够长命锁,太凉了(w)。
王延宗只以为和沉怀志谈得来,所以人喊他来给小团子过生日,人家这是家宴,近二十个人中,只有他一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