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光明区国土资源局。
常务副局长孙兴国的办公室里,电话听筒被重重扣上。
李达康的秘书小金在电话里急得快要喊出来。
“孙局,易学习带人过去了!你千万稳住!”
稳住?
孙兴国靠在老板椅上,脸上浮现一丝不屑的冷笑。
一个从吕州来的土包子,就算当了纪委书记,还真以为京州是他家后院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文档室。
“老张,‘客人’到了。”
“按老规矩招待,别怠慢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油滑的声音:“明白,孙局,保证让客人喝好茶。”
孙兴国挂断电话,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心爱的紫砂壶添上新茶。
急什么。
在京州,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这水,深着呢。
……
三楼文档室。
空气压抑得象是凝固的水泥。
市纪委的几个年轻人,被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科长老张,堵在堆积如山的档案柜前。
“同志,真不是我们不配合。”
老张搓着手,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假笑。
“您看这帐,丁义珍留下的,跟乱麻一样。”
“我们正加班加点整理呢,您几位先去会议室喝杯茶,休息一下?”
他身后的几个干部,全都低着头,一副忙碌又无奈的样子。
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消极抵抗”的气息。
易学习站在人群后,面无表情。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秒针,正在一格一格地跳动。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文档室里,只有调查组人员克制的呼吸声,和老油条们偶尔翻动纸张的声响。
又过了五分钟。
易学习那双深沉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孙兴国挺着啤酒肚,端着一个保温杯,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象是没看到屋子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径直走到易学习面前,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哎呀!易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门口迎接您啊!”
他热情地伸出手,想要跟易学习握手。
易学习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孙兴国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变得更加热情。
“易书记,您是不知道,这光明区的帐,就是个天坑!”
他指着那些档案柜,痛心疾首地说。
“我们局里人手实在是不够用,大家都是一个当三个使。”
他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
“您放心!我给您立个军令状!”
“三天!就三天!我亲自带队,不眠不休,也保证把您需要的材料,整理得清清楚楚!”
“您看,这够不够意思?”
他把“配合调查”,轻飘飘地换成了“给纪委面子”。
易学习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过身,对身后一名面容冷峻的调查组组员,下达了命令。
“王队。”
“以防碍公务罪,把这位张科长,带回纪委谈话。”
声音不大,却象一颗炸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姓王的组员二话不说,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老张的骼膊。
“你……你们干什么!”
老张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变成了惊恐。
“易学习!你敢!”
孙兴国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动手抓人!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易学习的鼻子。
“你这是滥用职权!你这是搞突然袭击!”
“我要向达康书记汇报!你这是在破坏京州的稳定!”
他搬出了自己最大的靠山。
在他看来,在京州这片地界上,李达康三个字,就是天。
易学习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拿出任何文档。
而是缓步走到孙兴国的面前。
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一段清淅无比的,男人和女人的对话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响起。
女人的声音娇媚入骨:“孙哥,城南那块地,人家真的好想要嘛……”
男人的声音,正是孙兴国本人,带着酒后的眩耀:
“宝贝你放心,那块地早就是你的了。我明天就让下面人把性质改了,从工业用地改成商业用地,转手就能翻十倍!”
“达康书记那边你不用担心,他只看gdp,这些小事,他从来不管!”
录音不长。
但每一个字,都象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兴国的心脏上。
录音播放完毕。
孙兴国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一片煞白。
他那肥胖的身体,象是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晃了两下。
“扑通”一声。
瘫坐在了地上。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象是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出。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之前那些看好戏的国土局干部,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易学习收起手机。
他走到瘫软如泥的孙兴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现在。”
“你还觉得三天之内,整理不完吗?”
孙兴国抬起头,眼神里全是乞求和恐惧。
易学习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现在就跟我去纪委的谈话室,把你这些年的‘功绩’,一件一件,慢慢聊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森然。
“第二。”
“把你知道的,关于李达康的所有事,现在,就在这里,全部说出来。”
“哪块地是他批的条子,哪个项目是他老婆打的招呼。”
“说得越详细,你将来,就越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