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草北屯的土路上还凝着露水。曹大林和刘二愣子抬着用两根白桦树干临时扎成的担架,老崔蜡黄的脸在晨光里泛着死灰。担架是用曹大林的绑腿布和赵春桃的头绳捆扎的,每走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刘二愣子喘着粗气,脖子上青筋暴起:\"这老东西看着干巴,死沉死沉的!间的鹿皮刀鞘随着步伐拍打着大腿,发出\"啪啪\"的闷响。那是去年猎到的一头马鹿的皮子硝制的,针脚歪歪扭扭,是张翠花第一次学针线活的\"杰作\"。
赵春桃走在最后,手里攥着根索拨棍探路。她右脚的千层底布鞋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线,大拇趾从破洞里露出来,沾满了黑泥。张翠花搀着她胳膊,眼睛红得像兔子——刚才给老崔包扎时,这丫头看见白森森的腿骨,扭头就吐了。
曹大林没答话。他盯着老崔腰间那个磨得发亮的黄铜烟袋锅——锅嘴上缠着红绳,绳结打法很特别,是\"五福临门\"的样式。上辈子他在一个走私参帮的二当家身上见过同样的绳结。
屯子西头第三户就是吴铁山的院子。老猎人正在院子里熬獾子油,铁锅里腾起的白烟裹着腥香,熏得屋檐下挂的干辣椒微微摇晃。,老头手里的长柄铁勺\"咣当\"掉进锅里。
土炕上铺着张熊皮,毛色已经发黄。把老崔放稳,就听见身后\"咚\"的一声——张翠花晕倒了,脑门磕在门框上肿起个包。刘二愣子手忙脚乱地去扶,腰间荷包里掉出几颗山核桃,骨碌碌滚到灶台底下。
赵春桃拎着柴刀就往后院跑。曹大林注意到她握刀的姿势很特别——拇指抵着刀背,是赵冬梅惯用的手法。后院那丛止血藤攀着篱笆疯长,藤蔓上还挂着去年秋天的干瘪浆果。
油纸里裹着几片参须,断面还渗着浆。曹大林拈起一截在指尖搓了搓,黏液拉出细丝——新鲜挖的,不超过两天。参须纹路密集得像蜘蛛网,至少是五品叶往上的老参。
曹大林没答话。他盯着地上那滩药汤里沉浮的藤须——有几截断口整齐,是刀伤;另几截却像是被生生扯断的。他忽然想起老崔褡裢里那捆麻绳,绳头沾着暗绿色的苔藓
老崔确实醒了,正哆嗦着想摸烟袋锅。吴炮手按着他肩膀问话,老头却只管盯着曹大林,浑浊的眼珠里闪着诡异的光。
老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子。吴炮手掀开被子一看,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棕熊的爪子带倒钩,撕开的伤口根本止不住血。
曹大林却盯着老崔的右手——那手掌心有道新鲜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细绳生生勒出来的。他忽然弯腰,从老崔裤脚捏起片绿色的苔藓,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气。
院子里,黑箭突然冲着东南方向狂吠起来。曹大林顺着望去,远处鬼见愁的山影笼罩在晨雾里,像头蛰伏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