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长白山刚下过一场透雨,林子里蒸腾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曹大林蹲在自家院子里磨着索拨棍,青冈木棍头在磨刀石上发出\"嚓嚓\"的声响。黑箭趴在一旁,耳朵不时抖动,听着屯子里早起人家的动静。
曹大林接过布包,顺手抹掉妹妹脸上的灰:\"又偷学人家手艺。一看,六个金黄的小饼子整齐码着,散发着蜂蜜和松子的香气。
曹大林把索拨棍插在腰间,背上装着干粮和工具的帆布包。临出门前,他特意检查了那根系着铜钱的红绳——这是放山人找参时用来\"固宝\"的,铜钱还是赵冬梅留下的那枚康熙通宝。
屯口的老榆树下,刘二愣子正跟张翠花说着什么,姑娘低着头绞着衣角,突然捶了他一拳扭头就跑,撞见了曹大林也不招呼,红着脸一溜烟没影了。
刘二愣子挠着头傻笑,腰间新挂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张翠花的手艺:\"翠花说说等今年秋收就办事。
两人正说着,屯子西头传来清脆的铃铛声。赵春桃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衣裳走来,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腰间别着把短柄镰刀。身后跟着个穿碎花衣裳的姑娘,竟是刚跑走的张翠花。
曹大林和刘二愣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按老辈规矩,青榔头市是男人的活计,女人进山容易\"冲了山神\"。但看着两个姑娘期待的眼神,曹大林摸了摸怀里的铜钱:\"跟着可以,得听指挥。
晨雾未散,四人一犬已经进了二道沟。曹大林走在最前面,索拨棍拨开带露水的草丛,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每一寸土地。参苗刚抽苔开花,青翠的茎秆顶着伞状花序,在绿叶间格外显眼。
赵春桃从腰间掏出布口袋,小心地采了几片嫩叶:\"爹的腿到阴雨天就疼。
越往林子深处走,光线越暗。粗壮的红松遮天蔽日,树干上长满了青苔。曹大林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下,黑箭的耳朵也竖了起来——前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
张翠花紧张地抓住刘二愣子的胳膊,被他轻轻拍了拍手背。野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警惕地张望。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黑箭突然打了个喷嚏,猪群受惊,哗啦啦钻进了灌木丛。
日头爬到正午,四人找了处溪流休息。曹大林从帆布包里取出油纸包着的咸肉和粘火勺,刘二愣子变戏法似的摸出几个野鸡蛋,在石头上磕开倒进铁壶里煮汤。
曹大林摇摇头。鬼见愁是片陡峭的石灰岩地貌,确实出好参,但也是熊瞎子的老巢。正想着,黑箭突然对着溪水上游狂吠起来。
溪水转弯处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看装束是个放山人。更可怕的是,十步开外的石滩上,一头足有四百斤重的棕熊正在撕扯着什么,胸口的白毛沾满了暗红的血迹。
曹大林示意两个姑娘后退,自己则慢慢举起猎枪。就在这时,伤者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棕熊立刻停下动作,人立而起,小眼睛锁定了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赵春桃没有跑,反而取下短柄镰刀站到曹大林身侧。张翠花吓得腿软,被刘二愣子一把扛起就往树上送。
第二枪打在熊前胸,却没能阻止它的冲锋。二十步、十步腥臭的热气已经喷到脸上,曹大林甚至能看清熊牙缝里的碎肉。之际,一支箭\"嗖\"地射中熊鼻子——是赵春桃用猎弓射的!
棕熊吃痛,动作迟缓了一瞬。曹大林抓住机会,第三枪直接轰进熊张开的血盆大口。巨兽轰然倒地,溅起的泥水打湿了众人的裤腿。
刘二愣子倒吸一口凉气。六品叶是参中极品,起码长了上百年。曹大林却皱起眉头——老崔身上没有参兜子,索拨棍也不在身边,不像是正经放山。
回屯的路上,曹大林一直在想老崔的话。六品叶的参王确实诱人,但熊蹚子(熊经常出没的路)附近找参,无异于虎口夺食。看着前面抬担架的刘二愣子,和扶着老崔的赵春桃,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钱——今天这青榔头市,怕是要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