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镇北王府。
一队队精锐的护卫,带着重金,被陆从寒和陆云舟派了出去,奔赴大雍王朝的各个角落,搜寻那传说中的“龙须草”。可传回来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沉婉整日守在陆震的床前,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悴了下去,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不言不语。
陆烽火的性子都仿佛被这凝重的气氛给磨平了,他不再咋咋呼呼,只是每日沉默地将自己泡在练武场,发泄般地挥舞着长枪,带起的劲风都透着一股烦躁。
岁岁感受到了。
她不知道什么是“神魂之伤”,也不明白“有市无价”是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娘亲和哥哥们,又不开心了。
那个躺在床上,她只见过几面的“爹爹”,没有象她期望的那样醒过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龙须草”的“亮晶晶”,大家没有找到它。
这天下午,岁岁端着自己的小凳子,坐在书房的门坎上。她看见二哥陆云舟坐在书案前,面前铺着的不是帐册,而是一张巨大的,描绘着京畿附近山川河流的舆图。
二哥的手指,在舆图东侧一片连绵的山脉上,一遍遍地划过,最终停留在某处,久久不动。
岁岁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过去。
在她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里,她能看见,二哥手指停留的那片山脉,正隐隐地散发着一股微弱的红色光晕。
那光晕,就象那天在孙神医口中听到的“龙须草”三个字一样,带着一种让她觉得很亲切、很温暖的感觉。
原来……“亮晶晶的草”,就在那里呀。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岁岁小小的脑袋里,彻底成型了。
哥哥们找不到,那岁岁就自己去找!
下定决心后,小奶娃立刻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开始了她的秘密行动。
第一站,厨房。
岁岁迈着小短腿,蹭到正在准备晚饭点心的张嬷嬷腿边,仰起一张乖巧的小脸,声音又软又糯。
“我的小乖乖,怎么跑厨房来了,这里烟火气重。”张嬷嬷一见她,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连忙擦了擦手,蹲下身。
“岁岁饿了,想吃肉干干。”岁岁指着旁边小炉子上正在烘烤的肉干,砸吧砸吧小嘴。
“小馋猫,等着,嬷嬷给你拿。”
张嬷嬷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转身去拿干净的油纸。
就是现在!
岁岁趁着张嬷嬷转身的瞬间,以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敏捷,踮起脚尖,飞快地从盘子里抓了一大把肉干,然后“嗖”地一下,全都塞进了自己腰间那个缝着小兔子图案的布包包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立刻站好,变回那个乖巧无辜的宝宝。
“来,郡主,您的肉干。”张嬷嬷包好了两块,递给她。
岁岁开心地接过来,啃了一小口,然后又眨巴着大眼睛:“嬷嬷,还想吃桂花糕。”
“好好好,都有都有。”
趁着张嬷嬷又一次转身的空档,岁岁又上演了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偷渡”。
来来回回几次,她的小布包,已经被塞得鼓鼓囊囊,象个即将爆炸的小皮球。
准备好了“干粮”,她又蹬蹬蹬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将那个从不离身的羊皮小水壶灌满了水。
万事俱备!
她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行囊”,满意地点了点头探头探脑地溜出了院子,直奔王府后院一个偏僻的角落。
那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不知疲倦地对着一根木桩,重复着最基础的冲拳动作。
是萧承。
“阿承!”
岁岁跑过去,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到了一处假山后面。
萧承停下动作,默默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警剔的眼睛里,只有在面对岁岁时,才会流露出纯粹的疑惑。
岁岁踮起脚尖,小手拢在嘴边,凑到萧承耳边,用一种自以为很小,但其实旁边路过的蚂蚁都能听清的音量,认真地说道:
“阿承,我们去给爹爹,找亮晶晶的草呀!”
萧承愣了一下。
他显然不知道什么是“亮晶晶的草”。
但他看见了岁岁脸上那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看见了她那双清澈眼眸深处,闪铄着的的决心。
他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看着她,然后,在岁岁期待的目光中,郑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岁岁见他同意,立刻开心了起来。
她松开手,挺起小胸膛,象个小将军一样,开始布置“作战计划”。
“我‘看’到啦!”她指着王府东边的方向,一脸笃定,“那种红色的,亮晶晶的草草,就在那座好大好大的山里面!”
萧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她说的,那就是对的。
“那,”岁岁仰起小脸,伸出了自己白嫩嫩的小拇指,表情无比郑重,“我们拉钩,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娘亲和哥哥们,他们会担心的。”
萧承沉默地看着她伸出的小指。
他也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两个小小的指头,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岁岁奶声奶气地念着,“一百年,不许变!”
萧承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自己怀里那把冰冷的,岁岁送给他的黑色匕首。
他不懂什么叫龙须草,也不懂什么叫救人。
他只知道。
她想去。
那他就陪她去。
哪怕是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