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那间荒废多年的兵器铺,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开张。
消息传出去,并未在京城掀起多少波澜。
大多数人只当这是落魄王府走投无路,准备变卖些祖产做最后的挣扎。
开业这日,门口冷冷清清,只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路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啧,还真开起来了?他们家不是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了吗?”
“谁知道呢,估计是把压箱底的破铜烂铁拿出来卖了吧。”
“嘘,小声点,好歹是王府……”
陆云舟一袭白衫,手持折扇,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对着台下稀稀拉拉的人群朗声道:“诸位乡亲,今日‘陆家兵器铺’重开张,为谢诸位捧场,特备神兵一件,与诸位共赏。”
他话音刚落,一旁侍立的福伯便亲手捧上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人群中,一个穿着绸缎,满脸横肉的胖子嗤笑一声,高声嚷道:“陆二少爷,你们王府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别是什么生了锈的铁疙瘩吧!”
众人循声望去,有人认出,这正是京城最有名的“张氏铁铺”的掌柜,张掌柜。
张氏铁铺以用料扎实、刀刃坚固闻名,京中许多武师护卫的兵器,都出自他家。
陆云舟看向张掌柜,笑容不减:“张掌柜说笑了。我陆家虽一时落魄,但祖上载下的手艺还在。今日,便请诸位做个见证。”
他伸手,揭开了红布。
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柄长刀。
刀身狭长,通体呈现一种深沉的暗色,没有任何花哨的纹路,甚至在阳光下,都看不出多少光泽,显得朴实无华,甚至有些丑陋。
“就这?”张掌柜笑得更放肆了,“这灰不溜秋的样子,怕不是从哪个土里刨出来的吧?我家烧火的火钳都比它亮堂!”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陆云舟也不恼,他拍了拍手。
一位身材魁悟,面容刚毅的武师走上台。
此人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武师,名叫洪泰,以一手厚背刀法闻名,为人公正,在武人圈子里颇有声望。
“洪师傅,有劳了。”陆云舟客气道。
洪泰抱了抱拳,拿起那柄暗色长刀,掂了掂,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
好沉。
他再看向张掌柜,沉声道:“张掌柜,可否借贵店的招牌宝刀一用?”
张掌柜正愁没机会展示自家的宝贝,闻言立刻让伙计捧上了自家的镇店之宝——一柄精钢打造的鬼头刀,刀身锃亮,寒气逼人。
“洪师傅尽管用!若是我张家的刀有半点损伤,就算我张屠户学艺不精!”张掌柜拍着胸脯,满脸自得。
两把刀,并排放在了木台上。
一把光芒四射,威风凛凛。
一把黯淡无光,平平无奇。
高下立判。
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想看看,这落魄王府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街角处,陆烽火正抱着岁岁,急得抓耳挠腮。
“岁岁你看!二哥要开始打坏人的脸了!就用你捡的那个黑石头做的刀!”
岁岁的小手正抓着一串糖葫芦,舔得津津有味。
她对什么打脸不感兴趣,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含糊不清地问:“三哥,他们……在看什么呀?”
“看宝贝!”陆烽火激动地回答。
一听到“宝贝”两个字,岁岁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伸长了脖子,往人群里望去。
木台上,洪泰深吸一口气,他左手拿起张家的鬼头刀,稳稳立在面前的青石试刀墩上。
右手,则握住了陆家的那柄暗色长刀。
“看好了!”
他暴喝一声,手臂肌肉坟起,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暗色长刀,朝着那柄立着的鬼头刀刀刃,狠狠劈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掌柜的脸上,还挂着得意的讥笑。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柄破烂铁刀在与自己的宝刀碰撞后,应声断裂的场景。
然而,预想中的巨响并未传来。
“噌——”
一声极其轻微轻响划过。
那声音,不象金铁交击。
倒象是……热刀切冻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洪泰手中的暗色长刀,轻而易举地,从张家那柄引以为傲的鬼头刀刀刃正中,一剖到底。
没有丝毫停顿。
鬼头刀,就象一块豆腐,被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切口光滑得能照出人影。
而洪泰手中的暗色长刀,去势不减,刀锋末梢,又轻轻地划过了下方的青石试刀墩。
“唰。”
又是一声轻响。
那坚硬无比,常年用来承受刀劈斧砍的青石墩,一个角被平平地削了下来,掉在地上,碎成几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点阻碍。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嘴巴都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张掌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被劈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的鬼头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失心疯似的喃喃自语。
下一秒,人群炸了!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张家的百炼精钢刀,被一刀两断了?”
“跟切菜一样!那……那是什么刀?是神兵吗?”
“陆家……陆家藏着这种宝贝!”
洪泰也呆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这柄毫发无损,连一丝白印都没有留下的暗色长刀,感受着那沉重又霸道的力量,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颤斗。
作为武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好刀!好刀啊!”他仰天大吼,状若疯狂。
“陆二少爷!这刀!怎么卖!我洪泰倾家荡产也要买一柄!”
他这一声,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武人的热情。
“我也要!我也要一柄!”
“别跟我抢!我先来的!”
“掌柜的!开个价吧!”
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武林人士、各家护卫,此刻全都疯了似的涌向店铺门口,手里挥舞着银票。
福伯和几个临时雇来的伙计,被这疯狂的场面吓了一跳,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排队!都排队!”福伯扯着嗓子大喊。
陆云舟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疯狂的人群,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脸上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在他身后的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陆从寒,紧紧握住了轮椅的扶手。
他的视线,越过沸腾的人群,落在了远处那个被陆烽火抱在怀里,正努力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嘴里的小小身影上。
那颗因为刺杀而再次变得冰冷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融化。
铺子里的兵器,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抢购一空。
这还只是用玄铁精金混合普通精钢打造的次品,真正的纯玄铁精金神兵,陆云舟根本没舍得拿出来。
饶是如此,当晚,福伯抱着帐本,哆哆嗦嗦地走进书房时,整个人还在飘。
“少爷……大少爷,二少爷……”
“一万三千六百两!一天!咱们就进帐了一万三千六百两白银啊!”
“王府……咱们王府……真的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