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寒握着那截断剑,整个人象是被钉在了原地。
槐树下,岁岁歪着小脑袋,看着大哥手里的两截剑剑,又看看那块被自己磨了半天的黑石头,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大哥,你的剑剑,坏掉啦?”
她的小奶音,软软糯糯,象一根羽毛,轻轻拨动了陆从寒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猛地回神,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那块黑乎乎、不起眼的“匕首胚子”。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玄铁精金!
这四个字,象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反复炸响。
这不是传说吗?这不是只存在于最古老卷轴里的记载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巨浪。
他看向岁岁,那双刚刚还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的灸热。
他蹲下身,动作有些僵硬地将那块粗糙的“匕首胚子”递回到岁岁面前。
“岁岁,”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沙哑,“这是大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说完,他不再停留,猛地转动轮椅,冲着不远处的下人大吼一声。
“来人!推我去二弟的书房!快!”
他一手死死攥着那块价值连城的玄铁精金,另一只手抓着轮椅的扶手。
一个巨大的、疯狂的念头,正在他心中成形。
陆云舟的书房里,檀香袅袅。
他正在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上,用朱笔圈点着什么,神情专注。
“砰!”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
陆云舟眉头一蹙,抬起头,正要发作,却看到了他大哥那张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疯狂与亢奋的脸。
“大哥?你……”
陆从寒不等他说完,已经冲到了书案前。
他将手里那块黑乎乎的铁片,和那柄只剩下半截的“惊鸿”剑,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看。”
陆从寒只说了一个字。
陆云舟的视线落在那截断剑上,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
这是“惊鸿”!是父王留给大哥的佩剑,是百炼精钢铸就的宝物!
他拿起断剑,看到那平滑如镜的断口,心头一震。
这不是被内力震断的,这是……被更坚硬的东西,硬生生斩断的!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旁边那块黑不溜秋、奇形怪状的铁片。
他伸手拿起,入手的一瞬间,他那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彻底变了。
好沉!
这股远超常理的重量,让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将铁片翻过来,看到了上面那道被“惊鸿”剑斩出的、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划痕。
陆云舟的手,开始发抖。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
“这……这是……”
“玄铁精金。”陆从寒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陆云舟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不是武夫,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四个字的分量。
这不是一块矿石。
这是能让一个家族东山再起的基石!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紧紧盯着陆从寒。
“哪来的?”
“岁岁。”陆从寒的回答,让陆云舟彻底愣住了。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
他们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走!”
陆云舟再也坐不住了,他抓起那块玄铁精金,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去柴房!”
王府后院的柴房,许久未曾如此热闹过。
京城最负盛名的两位年轻俊杰,一个坐着轮椅,一个锦衣华服,却象两个寻宝的孩童,在一堆积满灰尘的“破烂”里,疯狂地翻找着。
“这块!这块也是!”陆云舟从一堆破瓦罐里,拖出另一块磨盘大小的黑色矿石,那惊人的重量让他几乎脱手。
陆从寒也从一个旧木箱的底层,翻出了一块人头大小的,同样黑沉沉的石头。
一块,两块,三块……
当兄弟二人把所有疑似玄铁精金的矿石全部搬到院子里时,他们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一堆“黑石头”,全都沉默了。
任何一块流落出去,都足以在江湖和朝堂上,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现在,它们却象一堆没人要的垃圾,被他们的小妹妹,当成玩具,全都捡回了家。
陆云舟仰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捡回一个妹妹。
原来,是捡回了整个天下。
兄弟二人再次回到书房,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所有的绝望、阴霾、不甘,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希望所取代。
“不能卖。”陆云舟斩钉截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大量的玄铁精金一旦现世,不等我们换成银子,皇帝的屠刀就先落下来了。”
“我明白。”陆从寒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属于“京城第一少将军”的火焰,“我们要用它,打造出我们自己的刀!”
“对!”陆云舟猛地一拍桌子,他那双总是算计着什么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兴奋的光芒。
“重开‘陆家兵器铺’!”
他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语速飞快。
“我们镇北王府,本就以武立家,祖上载下来的《千锻百炼法》,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铸造工艺!只是父王出事,资金断裂,我们才不得不关闭了兵器铺!”
“现在,我们有了最好的材料,有了最好的工艺!”陆云舟的眼睛亮得吓人,“大哥,你想想,用玄铁精金打造的兵器,会是何等的存在?削铁如泥?吹毛断发?那都是小儿科!”
“我们可以打造出真正意义上的‘神兵’!一柄,就足以让那些世家豪门、江湖顶尖高手抢破头!我们不求量,只求精!一柄神兵,就足以换回我们王府一年的开销!”
“有了钱,我们就能做更多的事!”
陆从寒静静地听着,他那颗已经死寂了太久的心,被二弟这番话,彻底点燃。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沙场,回到了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自己。
“好!”他重重地一拍轮椅扶手,“就这么办!”
当沉婉听完两个儿子的计划时,她看着那块黑乎乎的铁片,又看了看儿子们眼中重燃的光彩,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的小岁岁……她那被她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小福星啊。
“去做吧。”她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娘亲……支持你们。”
命令,立刻传达了下去。
福伯拿着一份已经泛黄的名单,激动得手都在抖,亲自驾车,在京城那些破旧的巷弄里,挨家挨户地敲响了门。
傍晚时分。
镇北王府那间已经荒废了数年,蛛网遍布的兵器铺,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一位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老工匠,被福伯搀扶着,走进了这个他曾挥洒了半生汗水的地方。
他抚摸着那冰冷的锻造台,看着那已经熄灭的巨大溶炉,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悲伤和怀念。
“王老。”陆云舟的声音传来。
被称作王老的老工匠回过头,看到了两位英姿勃发的少爷。
他正要行礼,却被陆云舟扶住。
陆从寒转动轮椅上前,将一块人头大小的玄铁精金,放到了锻造台上。
“王老,请过目。”
王老的视线落在那块黑石头上,起初只是扫了一眼,随即,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颤斗着,复上了那块矿石。
他感受着那惊人的重量,感受着那独特的、冰冷又厚重的质感。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玄铁精金……真的是玄铁精金!祖师爷在上,我王大锤这辈子,竟然能亲手摸到这种神物!”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从寒和陆云舟,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狂热的忠诚。
“少爷!只要有它!”
“老奴发誓,必为王府,锻造出……能重振我陆家声威的绝世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