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的兵器铺,彻底火了。
不是小火,是那种能把整个京城都烧得滚烫的燎原大火。
开业第一天,一万三千六百两白银的进帐,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场面更加夸张。
每天天不亮,兵器铺门口就排起了长龙,队伍从街头甩到街尾,里面有闻讯赶来的江湖豪客,有各大镖局的镖头,甚至还有些富贵人家派来的管家,一个个揣着厚厚的银票,翘首以盼。
“陆家兵器铺”立下了新规矩,每日只售二十把兵器,价高者得。
这规矩非但没浇灭众人的热情,反而让那二十把兵器成了身份的像征。
抢到的人,当场扛着那柄其貌不扬的暗色长刀,在朱雀大街上横着走,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议论。
福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帐房里,三个大箱子已经装不下了,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他眼晕。他抱着算盘,手指头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璨烂的老菊花。
“二少爷,又……又进帐八千两!”福伯捧着帐本,声音都在发飘。
陆云舟坐在他对面,悠闲地品着茶,神情淡然,仿佛那堆积如山的银子只是些寻常石子。
“福伯,把之前府里欠下的外债都理出来,连本带息,今日一次性全都还清了。”
“哎!好嘞!”
福伯领了命,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挺直了腰杆,亲自带人,拉着一整车的银锭,浩浩荡荡地出了王府。
第一家,就去了京城最大的当铺“聚源当”。
当初王府最难的时候,沉婉将自己的嫁妆一件件当在这里,受尽了掌柜的白眼和刻薄。
福伯带着人,直接将一箱银子抬了进去,重重地顿在地上。
“王掌柜,我们王府来还钱了!”福伯的声音洪亮无比,中气十足。
那王掌柜正斜眼看着他,一听这话,又看到那满箱的白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他搓着手,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是福管家啊!您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王府的帐,什么时候还都不迟嘛!”
福伯看也不看他,将一张单子拍在柜台上。
“照着单子,当初当掉的东西,一件不少地给我拿出来。这是本金,旁边这袋,是利息,你点点。”
福伯的气势,让那王掌柜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点头哈腰地亲自去库房取东西。
曾经那些被他们随意丢在角落里的首饰、摆件,如今被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一件件捧了出来。
福伯拉着银子,在京城转了一大圈。
所到之处,所有债主无不恭躬敬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镇北王府,不仅还清了所有债,还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全京城宣告——他们,回来了!
府里的气氛,也一天一个样。
下人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厨房里,每日三餐都能闻到浓郁的肉香,这是王府出事以来,从未有过的光景。
张嬷嬷最高兴,她拉着岁岁,量了尺寸,让京城最好的绣娘,用王妃刚买回来的宫绸,给岁岁赶制了十几套新衣服。
粉色的襦裙,鹅黄的褙子,大红的斗篷……
岁岁被养母沉婉打扮得象个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瓷娃娃,粉雕玉琢,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她自己倒是不太在意穿了什么,她最高兴的,是家里的人都在笑。
娘亲不再偷偷抹眼泪了。
福伯走路都带风了。
连平日里最严肃的大哥,脸上的寒霜好象也融化了许多。
她不懂什么叫东山再起,她只知道,家里有钱了,大家就都开心了。
为了庆祝王府渡过难关,沉婉决定,再办一次家宴。
这一次,比上次册封郡主时更加丰盛。
夜幕降临,王府正厅灯火通明。
一张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山珍海味,琳琅满目。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围坐在一起。
陆从寒坐在轮椅上,面容平静,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厉消散了许多。
陆云舟依旧是温润的模样,但眉宇间多了几分舒展。
陆烽火更是坐不住,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咧着嘴傻笑。
沉婉看着三个意气风发的儿子,又看看身边正努力跟一只大鸡腿奋斗的岁岁,眼框一热,泪水差点又掉下来。
“来!今天我们家能有这番光景,全都是一个人的功劳!”
陆烽火忽然站了起来,高高举起酒杯,他今天特意被允许喝一小杯果酒,兴奋得不行。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宣布!”陆烽火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声说道:“我们家最大的功臣,就是我的神仙妹妹,安平郡主陆岁岁!”
他一脸骄傲,仿佛那是什么至高无上的荣耀。
“咱们王府能重开兵器铺,靠的是岁岁捡回来的黑石头!咱们能打张屠户的脸,靠的是岁岁捡回来的黑石头做的刀!所以!这头功,必须是岁岁的!”
沉婉和陆云舟都笑了起来。
岁岁正埋头苦吃,小嘴油乎乎的,听到三哥喊自己的名字,她茫然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块肉。
“三哥?”她含糊不清地问。
“对!就是你!”陆烽火激动地指着她,“来,三哥敬你一杯!”
他说着,就把自己那杯果酒喝了个底朝天。
岁岁眨了眨大眼睛,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她想了想,把自己面前那碗她最爱喝的甜羹,努力地推向桌子中央。
“请……请大家喝。”
童言稚语,让满堂都响起了更加开怀的笑声。
一直沉默的陆从寒,在这片笑声中,默默地伸出筷子,夹起盘子里最嫩的一块鱼腹肉,仔细地将里面细小的鱼刺一根根挑干净,然后,轻轻放进了岁岁的小碗里。
岁岁看到了,立刻咧开小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把自己啃了一半的鸡腿举起来,递到陆从寒面前。
“大哥,吃!”
陆从寒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他看着那个沾满了小丫头口水、油腻腻的鸡腿,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蹙。
但在对上岁岁那双清澈又充满期待的眼睛时,他心里的那点洁癖,瞬间烟消云散。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那鸡腿上,轻轻咬了一小口。
“好吃。”他听见自己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和声音说。
岁岁更高兴了,她把鸡腿收回来,又开心地啃了起来,仿佛大哥的夸奖,让这鸡腿变得更加美味了。
岁岁啃着鸡腿,看着身边的娘亲和哥哥们,她觉得,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