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投影晃动了一下。
画面很糊，像是什么人把微型摄像头藏在袖口里偷拍的。
镜头晃动得厉害，偶尔黑屏，偶尔又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光线昏暗，但那个声音很清晰。
清晰得让指挥室里的每个人都觉得耳熟。
那是万居易的声音。
“普通人是什么？”
画面里那个模糊的背影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词。
“资源。”
那个万居易转过身。
虽然看不清五官，但那身衣服，那种说话的腔调，甚至那个拿粉笔的姿势，都像极了本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
“一种是矿工，一种是矿石。”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感化矿石，而是要学会如何高效低成本地开采他们。”
“情感，是最好的钻头。”
“焦虑，是最好的炸药。”
视频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语气里透着让人骨头缝里发冷的漠视。
“只要你能制造焦虑，你就能控制他们的钱包。
“只要你能贩卖情感，你就能收割他们的灵魂。”
“记住，不要把他们当人看。”
“把他们当成数据，当成流量，当成我们可以随意提取的矿藏。”
视频戛然而止。
屏幕重新变回了那堵惨白的墙。
直播间里寂静持续了两秒。
然后。
弹幕炸了。
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连画面都看不清。
“卧槽！”
“这才是真相？”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那么干净！”
“原来都是一伙的！”
“里奥是那个挖矿的，万居易就是那个教人挖矿的工头！”
“什么火种计划，背后肯定是更高级的收割计划！”
“太恶心了！这两个人都在演戏！”
“狗咬狗一嘴毛！”
刚才还把万居易捧上神坛的那些id，现在骂得最凶。
舆论的风向，在这个视频放出来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那个视频太真了。
真到连李昊都愣住了。
他瞪着大眼，看看屏幕，又回头看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万居易。
“老万”
李昊张了张嘴，喉咙发干。
“这孙子什么时候录的？这他妈是你说的？”
万居易看着屏幕，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一下。
又一下。
很有节奏。
“不是。”
顾铭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眼镜片上反射着幽蓝的光。
“临沂那边分析结果，这个视频是合成的。”
顾铭的声音很冷，语速极快。
“音频波形有断点，虽然处理得很高级，用了最新的ai声纹模拟技术，还特意加了环境底噪来掩盖瑕疵，但骗不了专业的分析软件。”
“deepake换脸，加上故意做旧的低画质处理，用来模糊面部边缘的抖动。”
顾铭推了一下眼镜。
“二十分钟，林逸那边能把源文件还原出来。”
二十分钟。
放在平时，这只是喝杯咖啡的时间。
但在现在，在数亿人同时在线的直播间里。
二十分钟，足够把斑尚庄珈烧成灰烬。
直播画面里。
里奥重新走了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封皮很旧，边角都磨损了。
他把笔记本举到镜头前，手在发抖。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这是我在继承者学院上课时记的笔记。”
里奥翻开其中一页。
上面的字迹潦草狂乱。
镜头拉近。
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写着“情感钻头”、“焦虑炸药”这样的字眼。
旁边还配着一些看不懂的图表。
“那时候我还年轻。”
里奥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他憔悴的脸颊往下流。
“我以为我在学怎么把爱好变成事业，在学怎么改变世界。”
“万老师告诉我，这是为了更大的善。”
“他说，只有掌握了资源，才能分配资源。”
“我信了。”
里奥合上笔记本，发出一声脆响，看向镜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按照他教的去做了。”
“我建了猫咪乌托邦，我搞了共鸣社群。”
“但我心里一直很痛苦！”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能听到那些猫在叫，听到那些被我骗了钱的人在哭！”
里奥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是有罪！”
“我承认我是个混蛋！”
“但我是被他教出来的！”
“他才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他才是那个躲在幕后，看着我们像小丑一样表演，然后坐收渔利的魔鬼！”
里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唾沫星子喷在了镜头上，演技在这时候达到了巅峰。
一个被邪恶导师洗脑、误入歧途、如今幡然悔悟却又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形象，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大众总是同情弱者的。
哪怕这个弱者在一分钟前还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只要出现了一个更坏的大魔王。
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枪口调转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