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没有秘密,舒窈回到云山县的事情,舒庄大队都传遍了,就连住在牛棚的沉家都有所耳闻,舒庄大队在外面当大官的二爷爷家的孙女儿回来了!
当大官的二爷爷是谁,沉家不关心,他的孙女儿是谁,他们更不关心,只是从那以后,沉家三父子除了每日的农活还多了一件事,那就是修房子。
舒窈回来得太急,老宅又有十一、二年没住人,哪怕有舒振华几个兄弟帮着照顾打扫,没有人气,也破得不成样子了。
不止是沉家,大队里其他受过舒振中恩惠的人家,也都自发在下了工后过来帮忙。
舒胜利一早又没了影子,惹得他媳妇在饭桌上抱怨,
“什么妹子让他这么上心?”
“早也过去晚也过去,又不是二爷爷回来,一个孙女,用得着吗!”
“再说,人家京市来的娇小姐,说不定还不稀得住在咱们这小破地方呢,白费功夫。”
舒振华不满的神色已经挂在脸上,但他的大儿媳比他更早一步爆发,
“吴盼娣!不会说话就喝你的粥!”
吴盼娣进门三年,哪怕肚子里到现在都没揣上一颗蛋,她公爹婆婆,爷爷奶奶都没责怪她一句,这会儿被田淑芬厉声呵斥,她先是一抖,随后是不可置信,万般委屈,
“我说错了吗?胜利前天去接她,她不就没来么!”
“让这么多长辈等着她,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们这些长辈都没说什么,要你个平辈来强出头?”
舒振华重重搁下碗。
崔喜凤更是毫不掩饰不喜的看了这个大孙媳妇一眼,胜利是长房长孙,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大孙子那是从出生就被她手柄手的带大的,原本她和淑芬已经看中了一个闺女,胸大屁股圆,家里四个兄弟三个姐妹,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
结果亲事还没定下,胜利就带回一个吴盼娣,挑眉长眼,眼神发飘,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偏生胜利就跟着了魔一样,婆媳俩犟不过只能松口。
舒家也不是什么磋磨儿媳的家庭,娶都娶回来了,有些东西那就慢慢教,但你看看,这象是能教好的样子么?!
“嫂子,平时我们都敬重你,但你不能说窈窈姐!”
“还有,跟妈顶嘴,你的教养又在哪里?”
老二舒胜友面无表情的盯着吴盼娣。
吴招娣对上舒胜友黑洞洞的眼睛,莫名打了个寒颤。
“对,不许你说二爷爷,也不许你说窈窈姐姐!”
九岁的舒月满小脸皱成一团。
妈妈说过,二爷爷是恩人,要不是二爷爷,她两岁时就被饿死了。
二爷爷好,窈窈姐姐好,嫂子,坏!
吴招娣气死了,一个小贱丫头也敢说她?
一个个都向着那个什么舒窈,呸!
舒窈还不知道,她人还没到舒庄大队,大队长家就因为她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这会儿她还在路上颠着呢。
舒明山的骼膊都给震麻了,舒窈也是龇牙咧嘴不断调整着屁股,就连沉淮屿,都被颠成了小颤音。
舒窈现在就庆幸,好在老爷子让严局长替她找了房子,要每天都这么来回颠,要不了多久,她的屁股就能变成一坨烂肉。
舒庄大队离县里不远,但凭着这条坑坑洼洼的碎石小路,舒明山硬是骑了一个小时才到了村口。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舒窈跳落车,替沉淮屿拉了拉遮在脸上的帕子,又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遮阳帽,
村口香樟树下有十来个孩子,男孩蹲在地上玩石子,女孩儿翻着花绳,听见自行车的动静,齐刷刷扭头,
两方人马对视,舒窈率先露出一个笑,
“打听……”
“回来了回来了!”
“二爷爷家的孙女回来了!”
村口的小孩一哄而散,边叫边往地里跑,这会儿,大人全部都在上工。
“哎……”
叔侄面面相觑,看着树下遗留的石子,飘落的树叶,一时无言。
“爷,奶,窈窈姐回来了!”
舒胜丰一口气跑到集体耕地,后面的娃娃也在田垄上边跑边叫,
“二爷爷家的孙女回来啦!”
舒振华躬着的腰一下子挺直,瞅见老三家的俩孙子都跑了过来,脸一沉,
“胜丰胜茂,不是让你们一个过来报信,一个把姐姐领回家的吗?”
舒胜丰挠头不说话,舒胜茂摸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扭扭捏捏,
“姐姐太好看了……”
长得好看,穿得好看,他不敢靠近。
舒振华听得一头雾水,太好看了咋,太好看就不能领回家吗?
“你姐现在在哪?”
“在村口。”
“胜友、胜友!”
舒振华叫来最有出息的二孙子。
“爷。”
舒胜友小跑过来,擦一把脸上亮晶晶的汗。
“胜友,你赶紧去村口把你姐和小堂叔接回家,跑快点,别让他们久等了。”
舒胜友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吴招娣眼珠子一转,
“爷,让胜利也去吧。”
京市来的,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这便宜可不能让老二一人占了。
崔喜凤一眼看穿吴招娣的小心思,
“老大,你们等下工再回去,淑芬,你跟我们走。”
舒振华也发话,
“胜丰,去告诉你爹妈,中午回老宅吃饭。”
三人急匆匆往回赶,田里都炸开了,
“哎呦,真回来了。”
“那还能有假,二堂伯家的房子都在修了。”
“哎,胜丰胜茂,你们来给婶子们讲讲,你们窈窈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窈窈姐好看!”
舒胜茂挺起胸膛,
“比白知青还好看!”
白知青算是大队里的一枝花了。
“嘶!”
“比白知青还好看?”
“果然是京市养人啊。”
“窈丫头小时候可是又矮又瘦,还黑!”
“那是没长开,你们也不想想,当年明念丫头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窈丫头的爹长得也不赖,两个人的闺女能差么?”
要不是莲嫂子当年发话要给明念丫头招赘,十里八乡的媒婆都得把她家的门坎踏烂,还有许家那小子,多少大闺女小媳妇看见他那张脸就直了眼,就是身子骨太差,不然,也多的是人上赶着嫁过去。
“窈窈姐?窈丫头?京市来的……”
挑着粪桶的沉仲越僵在原地,一个令人不可置信又让人欣喜若狂的想法袭过他的脑海。
老首长就是云城人,舒庄大队绝大多数人家都姓舒,还有字辈,振字辈、明字辈,一切都太巧合了,他们之前也有些猜测,就是不敢确定。
但很快,他的心情就跌入谷底,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会从京市来到云山?
是被沉家牵连了吗?舒家不管她了吗?还是受了欺负?
沉仲越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