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嘲讽:“不过,这些收入,大半都得上缴。宗门规矩,地方道观产出,需先上缴七成给宗门,剩下的三成里,七成归府城那位,三成留作观中用度。”
“这七三再七三算下来,真正能落到为兄…哦不,是落到师弟你手上的,每年也就六枚符钱左右。若是比起那些没有道产、只能靠完成宗门强制任务的外门弟子,倒是能多出两枚符钱,算是这驻守差事的一点微末好处。”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此外,每年还有一项硬性任务,便是利用观中地脉节点,蕴养五十枚符钱。宗门会提供胚子,将其安置在神象下的供桌内,供给香火与地脉灵气,我等负责注入灵气蕴养成型。”
“完成后上交,多出来的算是自己的,若不足则需自己贴补。这项若是操作得当,每年也能有个三五枚符钱的额外收益。”
赵明远又指了指后院方向:“后山还有三亩灵田,是地脉节点灵气外溢形成的,土质不错。上面种的是‘玉灵稻’,每年能收个三百斤左右。这东西蕴含灵气,是硬通货,分配方式与普信道产类似,最终能落到手里的也不多。”
张顺义默默听着,手指划过帐册上的一项项条目。
这玄阴观看似产业不少,但层层盘剥下来,落到驻守弟子手中的确实有限,难怪赵明远一副急着离开的样子。
他又注意到,观中登记在册的杂役道童只有十几人,便问道:“师兄,观中人手似乎有些不足?”
赵明远闻言,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低声道:“师弟明鉴。除了那三亩灵田需要懂些粗浅灵植术的道童亲自打理,不敢假手于人外,其他的田亩、茶山、盐户,为兄图个省心,早就打包外包给县里的几个大户了。”
“每年他们按定额交租即可,我们也省去了管理佃户、催收租子的麻烦。虽然被他们中间剥了一层皮,但胜在清净。”
接下来的半个月,张顺义便在赵明远的陪同下,开始逐一清点、接收玄阴观的各项资产。
他们查看了田契地契,巡视了茶山和遥远的盐场(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清点了观中库房仅存的些许物资,也熟悉了后院那处微微散发着灵光的地脉节点和三亩长势还算不错的玉灵稻。
赵明远虽然归心似箭,但在交接事宜上倒也不敢含糊,毕竟这也关系到他的考核评语。
期间,张顺义也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细致,发现了帐册中几处细微的差错和模糊的地方,赵明远都一一解释或更正,态度倒也配合。
时光荏苒,半个月转瞬即逝。
在这期间,张顺义全力以赴地处理着各项事务。
他仔细核对每一笔帐目,确保没有丝毫差错;认真清点各种物资,并顺利完成了交割。
不仅如此,地脉节点的操控玉符也在他的努力下被彻底炼化,如今已完全受他掌控。
终于,所有的工作都接近尾声。
张顺义看着眼前最后一份交接文书,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赵明远。
缓缓说道:“赵师兄,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帐目清淅明了,物资交割无误,地脉节点的操控玉符也已成功炼化。如此一来,这玄阴观的交接应该就算是圆满完成了吧?”
赵明远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就好象身上背负的千斤重担一下子被卸去了一样。
他的腰板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压力都释放出来,然后急忙说道:“完成了,终于完成了!真是辛苦师弟你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激动。
接着,赵明远甚至没有丝毫想要多停留一会儿的意思,当天下午,他就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他带着他仅有的五名心腹道人,这些人显然都是他多年来精心培养的心腹,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
赵明远将早已打包好的行李迅速装上了几辆简陋的马车,这些马车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明远与张顺义匆匆地拜别,没有过多的寒喧和道别。
然后,他们一行人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急匆匆地赶着马车离开了栖阴山,一路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苍茫的暮色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只剩下张顺义,以及他带来的三名道童,还有观中原先那十几个茫然无措的杂役,面对着这座道观。
赵明远带着他的心腹匆匆离去,扬起的尘土尚未完全落定,玄阴观的前院便只剩下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十一名原观内的杂役,外加两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四五岁、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如同受惊的鹌鹑般挤在一起,目光躲闪,不安地偷瞄着这位新来的、能驱使恐怖白骨的新观主。
空气中弥漫着徨恐与迷茫。
张顺义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群人,最终落在其中一位年纪最长、头发已花白大半、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老者身上。
他缓缓地抬起右手,手臂伸直,食指微微弯曲,暗运灵力,朝着那老者的方向轻轻一点。
这一指虽然看似随意,但却蕴含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淅。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准确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使得众人不禁为之一震。
“你,留下。”他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但其中的决断之意却是毋庸置疑的。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如蒙大赦,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们连忙躬身作揖,动作迅速而整齐,仿佛生怕慢上一步就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后,他们脚步杂乱地向后退去,不敢有丝毫耽搁,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