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仙舟沿河南下数日,两岸风光渐从荒凉贫瘠转为富庶繁华。
浑浊的河水变得清澈了不少,河道也明显宽阔了许多,往来船只的形制愈发多样。
吃水颇深的货船、轻快灵巧的客舟、装饰华美的游舫,穿梭不息,显然是已进入人口绸密、商贸发达的腹地。
这日午后,舟行至一处热闹非凡的河镇。
还未靠近主码头,便听得丝竹管弦、莺歌燕语混杂着鼎沸人声,如同热浪般遥遥传来。
通过舷窗望去,只见前方渡口处密密麻麻停满了各式各样装饰得极其华丽的小船。
船身彩绘着鸳鸯、牡丹、仕女等艳丽图案,挂着五彩绸缎和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笼,即便在白日晴空下,也显得格外炫目耀眼。
更有许多精致的双层画舫悠闲地游弋在河道中央。
舫上雕栏画栋,纱幔轻扬,隐约可见衣饰鲜亮、钗环闪铄的男男女女凭栏说笑。
这时,一名在船头警戒的护卫快步走入静谧的舱内,对着正在对弈的太子和肖羽躬身抱拳道:
“殿下,先生,前方是芙蓉镇。此地以出产上等丝绸和……呃,”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词藻难以在储君面前启齿,但职责所在,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以及……美人闻名。看眼下这情形,镇上似乎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故而格外喧嚣热闹。”
按常理和宫廷规矩,此等涉及风月烟花、被视为下九流的俗艳之事,绝不应拿来禀报储君,以免污了圣听。
但连日来,这些精锐护卫们也隐约察觉到,那位深不可测的肖先生,似乎对世俗百态、市井烟火颇有观察的兴趣,而太子殿下又对其几乎是言听计从,故而护卫才大着胆子,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明。
果然,太子夏承吉闻言,英挺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正欲挥手让其退下,却见原本专注于棋盘、指尖拈着一枚白玉棋子的肖羽已抬起了头。
他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窗外那一片花花绿绿、喧嚣鼎沸的景象。
“花魁选举?”
肖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这倒是有些意思。殿下,左右闲来无事,不如下船一观?也体验一番这人间烟火。”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提议去逛个有趣的庙会。
毕竟来到这苍元界也有些时日,还未亲眼见识过此地的风月盛景。
对于穿越者来说,是个遗撼。
太子夏承吉闻言着实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万万没想到,超凡脱俗的仙师,竟会对这等凡俗……甚至可说是“俗艳”之事产生兴趣。
这与他心目中仙师的形象着实有些违和。
但仙师既然开口,他自然无有不从,当即点头应允:“既然先生有如此雅兴,晚辈自当陪同。也好……体察一番此地民风。”
最后一句,象是为自己找个合乎身份的理由。
片刻后,庞大华贵的白玉仙舟在肖羽无形灵力的微操下,缓缓靠向了一处距离主码头稍远、相对清净的泊位。
明面上,仍是那六名动作矫健、沉默寡言的水手在忙碌地抛缆、下锚。
一切仿佛与普通船只无异。
待船只停稳后,肖羽与太子换了身料子上乘的文士锦袍,带着四名同样换上便服护卫,悄然离舟登岸。
双脚刚一踏上码头那木质栈板,一股极其复杂浓烈的气息便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瞬间将几人包裹。
那是高级脂粉的甜腻香气、各种酒水的醇厚气息、各色小吃的诱人香味。
举目望去,街道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几乎水泄不通。
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
卖绫罗绸缎的、售珠宝首饰的、经营茶楼酒肆的,应有尽有。
更有无数小摊贩挤在缝隙中,声嘶力竭地叫卖着花果、零食、玩物,声音此起彼伏。
而最让众人感到手足无措的是,街道两旁的阁楼上,多有衣着轻薄艳丽、大胆暴露的年轻女子。
她们倚靠着朱漆栏杆,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毫无顾忌地挥舞着熏香的丝帕,向着楼下过往的行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非富即贵、衣着光鲜的男子,大胆地抛着媚眼,发出娇滴滴的邀请。
“这位爷,看您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我们芙蓉镇吧?
太子何曾见过这等放肆大胆、毫不避讳的景象?
他自幼长于深宫,所见女性无不是仪态端庄、谨守礼教。
此刻面对这直白火辣的挑逗,他面上虽强自维持着镇定威仪,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发热,目光闪铄,不知该望向何处。
反倒是肖羽,神情倘然至极。
他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从建筑风格到人物衣着,从市井百态到那些女子的神态,那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
不象是在欣赏美色,更象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社会样本。
甚至因为他那出众的容貌与独特超然的气质,引得楼上不少姑娘美眸发亮。
更多的手帕、甚至还有带着香气的花果,如同雨点般笑着掷向他。
“哎呀,这位白衣公子好生俊逸!”
“接着我的帕子呀,俏郎君!”
“先先生这这成何体统,不好吧”太子夏承吉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凑近肖羽,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肖羽闻言,侧头看他一眼,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打趣道:“瞧你这点出息。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害羞。放松些,你皇帝老子离你千山万水,不会突然蹦出来抓你回去打板子的。”
太子夏承吉闻言,只能无奈地扶了扶额,深吸一口气后,赶紧示意护卫稍微隔开过于拥挤的人群,迅速跟上肖羽那悠闲却步伐坚定的身影。
“先生,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