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带头的,其他那些原本绝望的衙役和帮闲乡勇们也仿佛看到了将功折罪的一线生机,纷纷争先恐后地指证起来,声音嘈杂,却句句指向知县赵德柱。
他们互相补充,甚至爆出更多细节:如何分赃、如何威胁百姓、如何伪造文书……
一桩桩,一件件,将赵德柱彻底钉死在了主犯的耻辱柱上。
知县赵德柱面无人色,张着嘴还想辩解,却发现所有退路都被昔日这些“同伙”堵死,所有肮脏交易都被赤裸裸地掀开在太子面前。
他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太子夏承吉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这场丑陋不堪的狗咬狗闹剧。
他原本还存有一丝“知县或只是失察”的侥幸,此刻已被彻底粉碎,只剩下无比的恶心与震怒。
这就是一县的父母官!
这就是所谓的朝廷命官!
与吸血蠹虫何异?!
他甚至不用再求证,事实已然如此清淅。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怒火压下,转化为冰冷的决断。
“很好。”太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既然罪证确凿,尔等供认不讳,也省了孤再多费唇舌。”
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晕厥的知县和那些瑟瑟发抖、期盼着能减轻罪责的从犯们。
“赵德柱,昏聩贪婪,草菅人命,主使淫祀,勾结妖邪,罪大恶极,依律凌迟!刘氏及其馀主犯乡绅、为首衙役,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依律皆斩立决!其馀涉案差役、乡勇,视情节轻重,或流放或徒刑!所有人家产,悉数抄没!绝不姑息!”
这一次的命令,更加具体,更加冰冷,彻底断绝了所有侥幸。
“是!谨遵殿下谕令!”
将士们轰然应诺,再无尤豫,如狼似虎地上前,将晕厥的知县拖走,将其馀面如死灰、哭嚎咒骂不绝的人犯全部粗暴地押了下去。
河滩上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村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那对孩童细微的抽噎。
处理完这些,太子才感觉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地又看向肖羽,想看看仙师是否满意。
却见肖羽已经走到了河边,正在洗手?
刚才他似乎杀了那妖鱼,手上并未沾血。
太子连忙跟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先生,那这妖物的尸体……”
肖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了一眼那巨大的鱼尸,随口道:“此鱼虽为妖,血肉却蕴含些水泽精气,于寻常人乃大补之物,亦可强身健体。分予村民食用了吧,或是售卖换些钱财,重建家园亦可。”
这可是他用灵力弄出来的,不吃,不就可惜了吗。
太子闻言,立刻吩咐下去。
村民们更是惊喜万分,没想到这可怕的妖怪死了还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待事情大致处理完毕,太子这才想起最初的目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肖羽道:“先生,您看这豆腐脑……”
肖羽抬眼看了看天色,微微点头:“折腾一番,倒也饿了。去看看那甜豆腐脑,是否名副其实。”
太子顿时笑了,连忙叫人引着向村里走去。
经历方才那般惊心动魄、斩妖除魔的大事,仙师却依旧惦记着一碗甜豆腐脑,这份超然物外的平淡心性,再次让太子感到深不可测。
村中百姓早已将最好的桌椅擦拭干净,战战兢兢又无比热情地端上了十几碗精心调制的、淋着琥珀色糖浆的嫩滑豆腐脑。
肖羽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但神情舒缓,显然还算满意。
太子见状,也放心地吃了起来,只觉得这碗普通的甜豆腐脑,经历方才种种,似乎变得格外香甜。
他心中感慨万千,这一路从边境到这里,所见所闻,远比深宫十年所学更加深刻。
而身旁这位仙师,更是象一座无尽宝藏,每一次看似随意的举动,都蕴含着深意与莫测威能。
车队在此停留了约一个时辰,待事务初步处理完毕,留下部分人手协助村民并等待府县官员前来交接后,便准备再次启程。
“此番走水路吧。”这时,肖羽开口道。
连日马车颠簸,纵是皇家车驾减震极佳,肖羽也觉有些倦怠了。
“好!”太子闻言,正要吩咐属下就近征调船只,却见肖羽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缕难以察觉的灵光没入河中。
下一刻,在太子、众侍卫以及尚未散去的村民们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下游河面之上,毫无征兆地凭空泛起浓郁如牛奶般的白色雾气!
雾气翻涌汇聚,仿佛有生命般迅速凝结、实质化!
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雾气倏然散去——
一艘通体由莹润白玉打造、流线优美、雕琢着古朴云纹的华丽楼船,已然从下游开来!
船身长约十丈,在夕阳馀晖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与周围的环境奇异地和谐,却又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韵!
“这……这!”太子夏承吉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几乎失语。
凭空造物?!
这是何等神通?!
“保护太子!”身后的侍卫们见状握紧了刀柄,满脸的难以置信,如同白日见鬼。
“宗主!”片刻后,船上六名身着水蓝色劲装的水手整齐地出现在船头甲板,齐齐向岸上的肖羽躬身拱手。
神态躬敬无比,仿佛早已等侯多时。
肖羽微微颔首,淡然道:“恩,上船吧。”
说罢,身形微动,便已轻飘飘地落在白玉船宽阔的甲板上。
这一刻,众人才知道这艘船是高人的座驾。
太子见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在侍卫们紧张又好奇的护卫下,也小心翼翼地登上了这艘奇迹般的座驾。
一踏上甲板,便觉一片温润清凉。
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灵气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瞬间洗去了众人连日奔波的疲惫。
船舱内部更是宽敞雅致,桌椅床榻一应俱全,皆由灵木或美玉制成,布置得清雅而不失华贵,远比最舒适的马车还要惬意百倍。
至于原本送太子过来的马车,将由二十名镇北关精锐骑兵带回镇北关。
他们目送着那艘白玉仙船缓缓驶离河岸,向着下游悠然驶去,脸上都带着如梦似幻般的震惊与敬畏,久久无法回神。
河水在船身两侧轻轻划开,几乎听不到水声,船只行驶得极稳,仿佛行驶在光滑的琉璃之上。
太子站在船头,看着两岸景色无声滑过,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清风,心中对于“仙家手段”有了更具象、更深刻的认知。
“孤退位来的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