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羽与太子在十馀名披甲持锐的侍卫严密护卫下,缓步走进村子。
定睛一看,眼前的河滩景象可谓一片狼借。
方才远处的喧嚣已化为一片死寂。
唯有河水流动的呜咽声,以及风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和压抑的哭泣声,诉说刚刚血腥的一幕。
泥土被纷乱的脚步践踏得泥泞不堪。
衣衫褴缕、面带菜色的村民们,约莫百馀人,惊恐万状地拥挤在一起,被手持兵刃、神情冷肃的骑兵们隔离保护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
他们脸上交织着未褪的恐惧,以及对于眼前这支突如其来的精锐军伍的深深敬畏与无措。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河滩另一侧。
三十多个穿着县衙号服或家丁锦衣的男子,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个个被缴了械,用粗糙的麻绳反绑双手,强行按跪在冰冷的泥地里。
他们瑟瑟发抖,头深深埋下,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其中几人身上还带着刀剑划出的伤口,染红了号服。
那个先前主持“婚礼”、穿着绸缎的中年乡绅,更是面如金纸,浑身瘫软如泥。
若不是两个军士架着,早已瘫倒。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河滩边缘那两个还滴着水的大型猪笼。
粗糙的竹编缝隙间,似乎还残留着孩童挣扎时抓挠的痕迹。
旁边,一对看起来大约只有七八岁、瘦骨嶙峋、衣衫破烂不堪的孩童,正被几个同样泣不成声的村妇死死搂在怀里。
孩子们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小脸煞白,浑身剧烈颤斗,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哭声。
看到太子和肖羽被精锐甲士层层护卫着走来,村民们更加徨恐不安。
不知是福是祸,他们纷纷下意识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口中喃喃着含糊不清的求饶或感激之词。
太子夏承吉强压下胸腔中翻腾的怒火,对侍卫道:“去妥善安抚那些受尽折磨的孩童和情绪激动的村民,并提供些饮水和食物。”
“是,殿下!”
随后,太子冷如刀锋般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跪地的恶徒,最终死死锁定在那个瘫软的乡绅身上:“你,就是主谋?”
那乡绅仿佛被毒蜂蜇了一下,猛地一个激灵,挣扎着磕头:“大人饶命!青天大老爷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依循古例,是为了祈求河神老爷保佑我们这一方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啊……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古例?风调雨顺?”
太子气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愤怒。
“用活生生的、未经世事的孩子性命来换?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我看你是假借河神之名,行盘剥敛财之实!说!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借着这伤天害理的‘河神娶亲’,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太子的厉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河滩上空,让那乡绅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
然而,就在这时,肖羽目光却早已越过了聒噪的乡绅和徨恐的人群,投向了那条奔腾不息的河流,说道:“不必再问他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哭嚎、求饶和质问,清淅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平淡的一句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和言语,齐齐看向那一袭青衫。
只见肖羽缓步走到河边,衣袂在河风中微微飘动。
“你们的虔诚,河神已经收到了。可惜,它并不满意,反而……发怒了。”
在众人茫然、惊恐、不解的疑惑下,肖羽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
一道灵力瞬间悄无声息地没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下一刻,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景象发生了——
整条河流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攥住、疯狂搅动!
河心处,倾刻间形成一个直径逾数丈的巨大旋涡!
紧接着!
“哗啦——!!!”
一道庞大无比的黑影,被那恐怖的旋涡猛地抛甩了出来,如同小山般重重地砸落在河滩松软的淤泥之上!
连大地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那是一条体型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黑色怪鱼!
其体长竟接近两丈(约六米),宛如一艘小型舟船!
浑身覆盖着碗口大小的漆黑鳞片,在晦暗的天光下反射出冰冷坚硬的幽光。
一张巨口密布着数排锋利的牙齿,狰狞可怖。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那一双鱼眼,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死寂的苍白之色。
宛如年轻人的蠢萌。
这巨怪显然受惊不轻,一落入河滩便疯狂地扭动起来,发出“啪啪”的沉闷巨响。
每一次挣扎都溅起漫天腥臭的泥水。
不少村民当场弯腰呕吐起来。
“妖……妖怪啊!”
“真正的河神……不,是河妖啊!”
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连连向后倒退拥挤,哪怕有骑兵阻拦也止不住他们的恐惧。
就连那些久经沙场的骑兵们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战马更是不安地嘶鸣着。
太子夏承吉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向着肖羽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寻求庇护。
眼前这超出认知的恐怖景象,远比千军万马的战场更让他感到心悸。
那乡绅和一众差役看得目定口呆,浑身瘫软。
几个胆小的甚至直接裤裆湿透,吓晕过去。
他们假借名目敛财,何曾想过水中真有如此骇人的怪物!
肖羽却神色不变。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徒劳挣扎的巨鱼,声音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看,你们年年祭祀的‘河神’,它亲自来了。它并不满意你们的‘贡品啊’。”
那巨鱼似乎真能听懂人言,挣扎得更加疯狂猛烈了,还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怪声。
太子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并非完全是乡绅凭空捏造的谣言!
水中竟真有如此妖物潜藏!
地方的愚昧乡绅和贪官污吏不过是利用了这妖物的存在,借题发挥,甚至很可能是这连年不断的“活祭”,将这妖物喂养得如此庞大凶悍!
“先先生……”太子看向肖羽,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斗。
肖羽并未再看那妖物。
他只是随意地向着身旁一名紧握佩刀、全神戒备的骑兵伸出手。
那骑兵一愣,下意识地双手将自己的佩刀奉上。
肖羽接过那柄制式军刀,掂量了一下,随即朝那仍在疯狂挣扎的巨型妖鱼,轻轻一挥。
“噗呲”
那正在疯狂扭动的巨型妖鱼,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僵!
所有的动作瞬间定格!
随即,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妖鱼那狰狞巨大的头颅,如齐刷刷地瞬间断开!
硕大的无头鱼身,条件反射般地剧烈抽搐几下后,便失去了所有生机。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河滩上,风声、水声、呼吸声仿佛都消失了。
所有人,无论是村民、兵士、还是太子,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那瞬间身首分离的庞大妖物,又看看那手持滴血佩刀、却依旧云淡风轻的青衫身影。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下一刻,巨大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敬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村民们紧绷的神经。
他们爆发出震天的哭嚎声,不再是恐惧,而是激动的对眼前这谪仙般人物的感恩戴德!
男女老幼纷纷朝着肖羽的方向,不顾地上污秽,拼命地磕头:
“神仙!活神仙下凡了啊!”
“谢谢神仙老爷救命之恩!”
“谢谢神仙老爷斩了这吃人的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