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娶亲?”
太子夏承吉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骑兵队正眼见太子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情的残酷性,强压着沸腾的怒火说道:
“殿下!并非什么祈福习俗!乃是当地乡绅恶霸勾结了官府胥吏,假借祭祀河神、保佑风调雨顺之名,行强征勒索之实!他们硬生生从村民手中抢走一对童男童女,要投入这浑浊河水之中活祭啊!此刻村民正与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乡勇对峙,哭声震天,眼看就要酿成惨剧!”
“什么?!”
太子夏承吉闻言,瞬间勃然大怒,积聚的震惊化为滔天怒火。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连声怒喝,温润的面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涨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我大夏治下,竟还有此行鬼神之事,残害百姓性命!此非愚昧,实乃丧尽天良!”
他自幼接受最严格的皇家教育,熟读经史子集,深知所谓“河神娶亲”、“山神献祭”绝大多数并非源自百姓愚昧,而是可怕的人祸!
本以为这只是史书上的记载或极偏远地区的传闻,万万没想到今日自己亲眼撞上!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身影,语气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有些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求助的意味:“仙师,您看这…我们…”
肖羽不知何时也已睁开了眼。
他没有看太子,深邃平静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车壁,遥遥望向那哭声与喧哗传来的村庄方向。
“装神弄鬼。”
他声音不大,却让太子夏承吉心中最后一丝“或许是误会”的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变得无比确信和坚定。
这所谓的“河神娶亲”绝对是假的!
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以鬼神之名行吃人之实的暴行!
一股帝国储君、代天巡狩的责任感化作熊熊怒火涌上心头。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对着车外的侍卫将领厉声下令:
“传令!所有人立刻进村!兵分两路,一队迅速控制河滩,阻止任何献祭行为;另一队将围观村民与那些行此恶事的差役乡勇强行分隔开来!将主持此事的乡绅恶首、为首差役全部拿下,一个不准放过!若有持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马车周围的将领和精锐骑兵们早已听得双目喷火,义愤填膺。
此刻更是齐声领命,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冰冷的杀气。
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怒火,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太子顿了顿,想到此事背后可能涉及的官场腐败,声音更加冰冷,补充道:
“立刻再派一队快马,持我东宫令牌,以最快速度去通知当地知县,让他立刻滚来见孤!告诉他,迟来一刻,他这个官就不用做了,项上人头也自己掂量着!”
“遵命!”一名亲信校尉高声应诺,立刻点齐人手,旋风般离去。
随着一声令下,几十名早已按捺不住的精锐骑兵如同下山的猛虎,刀剑出鞘,弓弦紧绷,带着滚滚杀气,迅速冲向那座正被恐惧和残忍所笼罩的村庄。
急促如奔雷的马蹄声,瞬间撕裂了村庄上空原有的混乱与悲戚,带来了令人心悸的肃杀气氛。
肖羽依旧安稳地坐在马车里,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
他只是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投向虚空,悠远而深邃。
不知是在思索这人间恶业的根源,还是在感应那河中可能存在的、被村民恐惧称之为“河神”的东西。
太子夏承吉则无法如此平静,他显得有些焦躁和愤怒,不时探身望向车窗外,试图通过扬起的尘土看到村内的情形。
每一次从村中传来的短促兵刃交击声或呵斥声,都让他的眉头锁得更紧。
很快,村庄那边的哭喊声和喧哗声迅速发生了变化。
演变成了惊惧的呼喊、严厉的呵斥、零星的兵刃碰撞声和几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但混乱的声音很快又被一种绝对的武力压制所平息,只剩下一些压抑的哭泣和马蹄来回巡视的嘚嘚声。
显然,太子身边这些从边境血火中厮杀出来的精锐亲卫,对付一群只会欺压百姓的地方差役和乌合之众的乡勇,简直是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
没过多久,一名身着轻甲沾染了些许尘土血迹的校尉快步小跑回来,在马车前单膝跪地,抱拳沉声禀报:
“启禀殿下!村中局面已基本控制!主事乡绅一名、其麾下帮闲乡勇二十七人、县衙来的差役八人已全部拿下!其中三人负隅顽抗,已被当场格杀!其馀均已捆绑看押!村民已被安抚,集中在一旁由弟兄们守护,只是……”
校尉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甚至带着一丝后怕。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太子心中一紧,立刻追问。
校尉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回道:
“属下等冲到时…被选为‘祭品’的那一对童男童女,已被……已被强行塞入了竹编的猪笼之中,正被那群天杀的恶徒抬着走向河边,眼看就要被抛入河中!幸得我等马蹄疾驰,呼喝震天,让他们动作迟滞了一瞬,这才堪堪抢下!两个孩子现已救出,只是受了极大惊吓,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身上也有些挣扎时的擦伤……”
“混帐东西!”
太子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软垫上!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他们的车队再晚上片刻,或是没有仙师突然想要品尝豆腐脑而在此停留,那两个鲜活的小生命将会遭受怎样的灭顶之灾!
这群蠹虫,简直罪该万死!
他猛地站起身,对肖羽道:“先生,我们必须去看看。孤要亲眼看看,是怎样的恶徒,敢行此禽兽不如之事!”
肖羽抬眼看了看他。
对于太子的愤怒并不意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