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马车内,香炉青烟袅袅,气氛静谧得只剩下车轮碾过官道的规律声响。
太子夏承吉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双目微闭的肖羽本体。
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按捺不住的好奇。
这位能一剑逼退二十万铁骑、视北凉王如无物的存在,平日竟是这般沉寂模样?
就在太子心神摇曳,暗自揣度之际,忽然,他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肖羽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诡异景象发生了——
小几上那只白玉茶杯,竟无声无息地悬浮而起!
它稳稳地停在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它。
下一刻,散发着幽幽茶清香的茶水,如同从虚无中被凭空造化而出,精准地注入杯中。
水位匀速上升,直至七分满线,分毫不差!
随后,那盛满了清香四溢茶水的白玉杯,又缓缓地落回原处。
仿佛它从一开始就那样满溢地放在那里。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流畅自然,却又充满了神奇与诡异!
太子夏承吉猛地瞪大了双眼,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心脏如同被重锤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粗重。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茶杯上,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无以复加的羡慕,甚至……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
仙家手段!
这绝对是传说中的仙家手段!
神游物外,意念驱物!
凝水成液,无中生有!
这简直是神话话本里的场景硬生生照进了现实!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宫之位、未来的九五之尊,在这等逍遥自在的伟力面前,似乎都变得索然无味。
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渴望感同时攫住了他。
就在太子心潮澎湃,难以自已之时,肖羽适时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眼眸,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端起了清茶,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
放下茶杯时,肖羽瞥了一眼对面目定口呆的太子,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殿下若是累了,不妨也歇息片刻,此去京城,路途尚远,不必强撑。”
“不…不累!晚辈不累!”太子猛地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连忙摆手道。
他哪里还敢休息?
此刻他恨不能多长几双眼,将仙师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呼吸的韵律、每一个微妙的神情都深深地烙印在心底,生怕错过任何一丝一毫可能窥见无上大道的机缘。
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这车内玄妙的气氛。
肖羽不再多言,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便重新闭上了眼睛,长睫垂落,仿佛再次沉入了那种无人能懂的玄妙状态之中。
只留下太子夏承吉心潮剧烈起伏,久久无法平静,目光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只看似平凡无奇的白玉杯,又飞快地移开。
数日后,车队离边境越来越远了,进入一处略显偏僻的州府地界,但沿途的景象却并未变得繁华富庶,反而渐显出一种被遗忘的荒凉。
田地略显贫瘠,村落稀疏,房舍低矮破败,泥土墙上斑驳陆离。
偶尔遇到的零散百姓,大多面有菜色,眼神空洞,衣衫褴缕不堪,如同惊弓之鸟般看到这庞大的车队便慌忙避让到路旁,深深地低下头。
这与边境军民经过血火鏖战后的那种疲惫眼神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被无尽的盘剥长久压榨后诞生的麻木与茫然。
是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太子夏承吉通过车窗看着这一切,眉头渐渐锁紧,温润的脸上浮现出凝重。
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肖羽。
仙师依旧双眸微闭,似在养神,对窗外这令人心情沉重的景象似乎无动于衷。
但不知为何,太子隐约觉得,仙师并非真的漠不关心,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或许洞悉着一切。
这种认知让他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午后日光正烈,车队途经一个依傍着一条小河而建的村子时,一名在前开路的将领策马回到太子车驾旁,躬敬地禀报道:
“殿下,前方是豆腐村,此地方圆几十里都以制作豆腐脑闻名,虽非什么珍馐美味,但口感极为嫩滑,冰镇或热食皆可,颇为解渴消暑,是否要在此歇歇脚?”
就在太子沉吟之际,那一直闭目仿佛与外隔绝的肖羽,却忽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他开口,声音平淡无奇,却清淅地传入车外将领的耳中:“甜豆腐吗?”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车外那历经沙场的将领猛地一个激灵,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窜过脊背!
明明那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丝毫威胁的意味,却让他瞬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连后背的冷汗瞬间就渗了出来。
他怀疑,自己下一句话若是有半分不如对方之意,恐怕会斩杀于当场,甚至可能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惊惧躬敬的回答道:“回先生话,是甜豆腐脑!此地百姓世代相传,都喜甜口!用的乃是本地熬制的土糖,风味独特!”
肖羽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微微颔首:“好。就此休息吧。”
太子夏承吉虽心中有些诧异,仙师这般人物竟会对市井乡野的街头小吃产生兴趣,但此刻岂会拂逆肖羽之意,立刻说道:“就依先生所言。传令,车队前方村庄休息,就地休整,补充饮水。”
“是!”车外将领如蒙大赦,连忙高声应命,调转马头传令去了。
命令传下,庞大的车队略微调整方向,带着隆隆声响,向着那座依河而建的村庄行去。
然而,越是靠近那座看似平静的村庄,一种隐隐的不对劲的感觉便开始弥漫开来。
原本应该是午后炎热、多数人避暑歇息的时分,村子里却隐隐传来一种不同寻常的喧哗声。
那声音混乱而嘈杂,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凄厉的哭喊,与这偏远的村落应有的宁静格格不入。
护卫太子的精锐骑兵立刻警觉起来,带队校官眼神一厉,一名队正立刻带着几名骑兵猛夹马腹,加速脱离队伍,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
这时太子夏承吉掀开车帘,望着村庄方向,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前方因何喧哗?”
“殿下稍等,卑职已安排斥候前往。”
不过片刻功夫,那名前去查探的骑兵队便去而复返。
他脸色铁青,胸膛因急促呼吸而起伏,虎目中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启禀殿下!此地……此地正在举行‘河神娶亲’!”
“河神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