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羽师徒带领着大批太医、大夫以及被动员起来的军民,在疫区艰难却卓有成效地推行着那套前所未闻的防疫体系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一场截然不同的灾难,正悄然降临在一户高门大宅之中。
此地,正是那曾与慕容家订下婚约,却又在慕容家遭逢灭顶之灾时,选择冷酷退婚、闭门不纳,以求明哲保身的江南林家。
往日的林府,乃是钟鸣鼎食、诗书传家的典范,朱门绣户,仆从如云,终日弥漫着书香墨韵和世家大族的雍容气度。
然而此刻,这座精美的宅邸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恐怖气氛所笼罩。
那两扇像征着身份与地位的朱漆大门,此刻死死紧闭,甚至连侧门和后角门也都从内闩死,仿佛要将什么可怕的东西锁在外面,或者说,是将更深的绝望关在了里面。
府内往日里穿梭往来、低眉顺眼的仆役丫鬟们仿佛一夜之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唯有偶尔从最深处的正堂方向,隐约传来几声被极力压抑着的啜泣和呜咽。
如同鬼魅的哀鸣。
林老爷和那几位平日里为了争宠夺爱、勾心斗角的夫人和宠妾们,此刻也早已没了往日的精致与风情,如同受惊的鹌鹑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宠妾们更是钗环歪斜,妆容哭花。
昂贵的罗裙皱巴巴地裹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恐怖的酸味和一种诡异的甜腥气。
属于林老爷的主位之上,此刻却大剌剌地坐着一个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般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沾满污渍和暗红色可疑斑块的南疆特色服饰,布料粗糙,样式古怪。
他枯瘦如鸡爪的手中,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几只色彩极其艳丽斑烂、形态却狰狞可怖的小虫。
那些虫子在他指间蠕动、撕咬,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此人,正是从金玉盟复灭中侥幸逃脱的南疆邪术士——乌穆!
他竟一路潜逃,最终来到了江南,控制了林家。
“啧,瞧瞧你们这点出息。”
乌穆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相间、参差不齐的牙齿。
“不就是请你们每人吃了点‘小点心’吗?放心,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不出卖我,这些小宝贝就会安安分分待在你们肚子里,保你们继续吃香喝辣,甚至……长命百岁哦。”
他的语气轻挑,仿佛在谈论天气。
顿了顿,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刺骨寒意:
“可要是谁走漏了半点风声,或者惹得我不高兴了……嘿嘿,那就别怪它们饿极了,在里面……开开荤了。那滋味,保证你们试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试第二次了。”
说着,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踱步到林老爷身旁,伸出那只枯瘦带着泥垢的手,像拍打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啪啪地拍了拍林老爷肥胖油腻的肩膀。
“对吧,林老爷。”
林老爷吓得猛地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软在地:“是,是,是!大人放心!小人绝不敢!绝不敢有丝毫异心啊!您……您就把这里当自己家,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只求……只求大人高抬贵手……”
乌穆满意地笑了,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他之所以选择林家,便看中林家是本地大族,树大根深便于隐藏。
若是慕容嫣然得知此情此景,恐怕只会冷笑一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当初她全家蒙难,她身负重伤,一身血污,如同丧家之犬般跪在林家那冰冷的朱门前苦苦哀求时,换来的却是无情的闭门羹和一纸冰冷刻薄、极尽羞辱之能的退婚书。
如今,这曾对她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林家,却成了南疆术士的巢穴和随意玩弄的掌中物,何其讽刺!
然而,命运的织网总是错综复杂,出人意料。
远在疫区统筹全局的肖羽,以无上神识默默推演此次瘟疫的源头时。
很快,他便锁定了那股邪恶波动的源头方向——江南。
更让他微微讶异的是,在那片局域的因果线中,竟隐隐缠绕着一丝与他徒弟慕容嫣然相关的微弱羁拌。
“哦?退婚流的经典续集吗?这倒是……有点意思。”
翌日,天色微熹,疫区临时搭建的营帐还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宁静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和医官低沉的交谈声打破沉寂。
慕容嫣然刚刚协助处理完一批连夜送来的重症病患时,脑海中清淅响起了师尊肖羽的传音召唤。
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朝着肖羽所在的中心营帐快步而去。
帐外守卫自然认得她,便无声地行礼让开。
掀帘而入,帐内光线柔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与外面的紧张氛围截然不同。
肖羽正盘膝坐于一张简易蒲团之上,双眸微阖,周身气息沉静如水,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
“师尊,您找我?”慕容嫣然上前数步,躬身行礼。
她身上还带着从防疫一线下来的淡淡消毒酒精气味和细微的尘土气息。
肖羽缓缓睁开眼,看向自己这位性情清逐渐坚毅的弟子,没有多馀的寒喧,直接切入正题:
“嫣然,瘟疫源头已大致明晰。为首作恶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便是那从金玉盟复灭中侥幸逃脱的南疆术士,乌穆。”
听到这个名字,慕容嫣然眼中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肖羽继续道:
“此獠狡诈,并未远遁,此刻正藏匿于江南一地。其邪术乃是此次疫病之源,若不根除,纵有良方防疫,亦如抱薪救火,终难彻底平息。需你前往,寻其踪迹,将其彻底斩杀,形神俱灭,以绝后患。此举,亦可从根本上瓦解此次邪疫,救万民于水火。”
肖羽的话语清淅明了,赋予了明确的目标和重大的责任。
慕容嫣然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畏惧或尤豫,唯有坚毅的杀伐决断。
“是!弟子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