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镇集市上的挫败，如同冷水浇头，让石柱、大牛等人垂头丧气。
来时满载希望，归时却只带回一车沉重的失落和寥寥几十文铜钱。
驴车吱呀作响，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夕。
然而，肖羽的神情却依旧是那般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方才那整日的冷眼、嘲讽和无人问津，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过眼云烟。
“夫子……咱……咱还明天还来吗？”石柱憋了半晌，闷声问道，声音里满是忐忑。
他实在不想再面对那种无人问津的尴尬和旁人的鄙夷。
“来，自然要来。”肖羽语气轻松，“不过，不是象今天这样摆摊叫卖。”
几人闻言，都疑惑地看向他。
肖羽目光投向青牛镇最繁华的街道尽头。
那里矗立着一座气派非凡的三层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门前车马络绎不绝，一块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高悬其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万宝楼。
“卖东西，要卖给识货的人，也要找对地方。”肖羽淡淡道，“跟我来。”
他并未带着众人和驴车直接过去，而是先寻了家便宜的客栈安置下石柱几人和货物，又从木箱中精心挑选出几块打磨得最为光滑、散发着最纯正薄荷与艾草清香的“精品皂”，便独自一人朝着万宝楼走去。
万宝楼门前站着两个眼神精悍的护卫，显然并非普通店伙计。
见肖羽一身普通青衫，气质虽温润，却不似豪客，便伸手拦了一下：“这位客人，有何贵干？”
“在下有一物，想请贵楼掌柜品鉴。”肖羽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护卫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目光清澈坦然，不似奸猾之徒，便道：“掌柜事务繁忙，寻常之物……”
话未说完，肖羽已将手中布包微微打开一角，顿时一股清冽提神的薄荷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艾草苦香悄然逸出，同时露出的肥皂块色泽温润，绝非寻常之物。
护卫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觉得此物有些稀奇，便改了语气：“您稍等，容我通传一声。”
不多时，护卫出来，侧身道：“掌柜有请，客人里面说话。”
肖羽颔首致谢，步入万宝楼内。
楼内布置典雅，货架林立，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品：
从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兵器护甲，到药材皮货、古籍字画，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颇为奇特的矿石、兽骨，果然配得上“万宝”之名。
客人不多，但皆衣着光鲜，非富即贵。
一名伙计引着肖羽穿过大堂，来到后院一间雅致安静的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一名女子正背对着门口，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身来。
只见她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穿一袭淡紫色绣云纹的锦缎长裙，身段窈窕，云鬓高耸，斜插一支碧玉簪。
容貌明艳大气，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干练，眉宇间竟然隐有一股不容小觑的英气。
她并非那种养在深闺的娇弱小姐，倒更象是一位能执掌一方事务的年轻东家。
她便是这青牛镇万宝楼分号的掌柜，也是万宝楼总楼主楼啸天的独生爱女——楼心月。
数月前，正是因为苍元界各处显现“青云仙宗”的异象，引得各方势力震动，楼啸天敏锐察觉到天下或有剧变，这才将能力出众的女儿派到这相对靠近异象显现局域之一的青牛镇，主持分号，兼带收集各方情报，见机行事。
“是阁下有何奇物要予小女子品鉴？”楼心月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公事公办的利落。
肖羽微微一笑，将手中布包放在书房中央的花梨木桌上，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几块精心准备的精品皂。
“在下肖羽，偶得此物，名为‘肥皂’，特来请楼掌柜一观。”
楼心月目光落在那些方方正正、颜色各异、散发着草药清香的块状物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她走上前，并未立刻触碰，而是先细细观察其色泽、质地，又轻嗅其味。
“此物何用？似是澡豆，又迥然不同。”
“楼掌柜慧眼。”肖羽赞了一句，随即拿起一块薄荷皂，“此物清洁之效，远胜皂荚澡豆。可否借清水一用？”
楼心月示意了一下，片刻后，侍女便端来了铜盆和清水。
肖羽将手在水中浸湿，然后在肥皂上轻轻一搓，丰富细腻、散发着薄荷清香的白色泡沫瞬间涌现。
“掌柜请看。”
肖羽将满是泡沫的手展示给楼心月，然后仔细搓洗，尤其是指甲缝等易藏污纳垢之处，最后用清水冲洗干净。
下一刻，一双修长干净、甚至还带着薄荷清凉气息的手呈现在楼心月面前。
无需多言，效果一目了然。
楼心月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她是极有商业头脑的人，立刻意识到此物的巨大价值！
去污能力如此之强，还带有如此清新宜人的香气和凉爽肤感，这绝非市面上任何清洁用品可比！
“此物……造价几何？产量如何？”
她压下心中激动，立刻追问关键问题，语气已然热情了许多。
肖羽从容答道：“主要材料为皂荚、油脂、草木灰水，皆是易得之物。还可添加不同草药，制成具有不同功效的品类，如艾草皂可驱虫抑菌，野菊皂可清热润肤。产量目前尚可，若能扩大生产，不成问题。”
楼心月拿起一块艾草皂，仔细嗅闻，又触摸其质感，越看越是欣喜。
她从小接触过无数货物，深知一种革命性的日常用品所能带来的巨大利润和影响力！
此物一旦推出，必定风靡各大城镇，尤其是那些追求生活品质的富户和武林中人！
而更让楼心月心中惊疑不定的是，在眼前这个自称肖羽的青衫男子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种极其独特的气质。
他衣着普通，身处这奢华之地，却从容自若，仿佛见惯风云；
他言语平和，却句句点在关键，透着一种远超外表的沉稳和自信；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清澈平静，深不见底，偶尔流转间，竟让她有一种被完全看透的错觉，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乡下青年，而是……而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超然物外的存在。
这种气质，她甚至在自己那位身为先天高手的父亲身上都未曾完全感受到。
联想到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青云仙宗”……
楼心月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看向肖羽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深邃和重视。
“肖先生，此物确乃奇珍！不知先生是想零星售卖，还是……”
“我想与万宝楼合作。”肖羽直接道明来意，“由我们小石村负责生产，万宝楼负责包销和运输，利润分成。具体细节，可与掌柜详谈。”
“好！”楼心月几乎没有任何尤豫，立刻应下，“此事于我万宝楼亦是良机！心月愿与先生合作！至于分成比例、交货数量、运输事宜等，我们可慢慢商议，必给先生一个公道的价格！”
她态度转变之快，热情之高涨，远超寻常生意合作的范围。
一方面固然是肥皂本身价值巨大，另一方面，她潜意识里觉得，与眼前这个神秘的肖先生交好，或许会带来远超肥皂本身的、意想不到的机缘。
接下来的谈判异常顺利。
楼心月展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和高效的办事能力，不仅给出了优厚的分成比例，还主动提出可以预付一部分定金，帮助小石村扩大生产，并且承诺由万宝楼负责打通所有销售渠道，无需肖羽再操心销售问题。
肖羽对楼心月的精明干练和爽快也有些欣赏，双方很快便敲定了合作的大致框架，细节则由楼心月后续派人去小石村与石厚等人对接。
离开万宝楼时，肖羽怀中多了一份初步的合作意向书和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定金。
而楼心月则珍重地将那几块样品皂收起，望着肖羽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久久没有收回。
“立刻传书总部，禀明此事。另，查一查，小石村，肖羽。”
她低声对身后的心腹伙计吩咐道，语气凝重。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小小的肥皂，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而这个名叫肖羽的男子，恐怕绝不简单。
这一切，是否会与那缥缈的“青云仙宗”有关？
楼心月的心，第一次因为一桩看似普通的生意，而变得有些澎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