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东西真能吃？别是有毒吧？”
祠堂里一个须发皆白的村老颤巍巍地提出质疑，他活得太久，见过太多稀奇古怪最后却害人的东西。
“一株下面就能长这么多？闻所未闻！怕是妖物！”
另一个相对年轻的族老则带着恐惧，下意识离那捧土豆远了些。
“就算能吃，万一种下去，颗粒无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地力和种粮？那可是村里最后的公田了！”
这是最实际也最尖锐的反对声音，来自一个精瘦的老人，他管着村里那点微薄的公共财产。
石厚和石根生是亲眼所见、亲手所掂，心中的激动和偏向毋庸置疑，但面对族老们根深蒂固的保守和担忧，他们一时也难以说服。
祠堂里再次吵嚷起来，只是这次的焦点，从绝望的哀叹变成了对这“祥瑞”的激烈争论。
信任与怀疑，渴望与恐惧，激烈地碰撞着。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眼看又要陷入僵局时，肖羽清朗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淅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诸位长辈的担忧，皆有道理。”
他先是表示了理解，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老人。
“既是试验，自然有风险。这样如何，村中划出最贫瘠、最无人愿种的那块公田交由我处置。育种栽种所需一切，由我负责。我向各位保证——”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若此番种植绝收，或产出的果实不堪食用，所有损失，我肖羽一力承担，照市价赔偿村里同等价值的粮食！”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赔偿？
照市价？
这可是粮食比金贵的荒年！
一个外乡的教书先生，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众人看向肖羽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不定。
石厚猛地看向肖羽，他明白，这是肖羽能给出的最大诚意和保证，也是打破僵局唯一的办法。
“我信肖夫子！”
观察众人片刻后，石厚终于不再尤豫，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环视众人，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就按肖夫子说的办！就用村西头那块砂石地！成了，是全村的造化！不成，损失……我这把老骨头，豁出脸面去求柳老爷缓些时日，总也能抵上一些！”
众人错愕，村长他这是把自己的老脸也押上了。
老村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有肖羽的保证在前，反对的声音终于被压了下去。
主要是那“赔偿”二字太有分量，极大地降低了他们的风险。
最终，在一片沉默和复杂的目光中，此事算是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肖羽便带着工具来了。
愿意来帮忙的，只有寥寥几户。
石柱是第一个到的，他话不多，只是憨厚地冲肖羽笑了笑，就抢过锄头开始清理地里的碎石杂草。
另外两户是家里实在快揭不开锅的，想着来出力，万一真成了也能优先分点种薯，算是赌一把。
石癞子也晃悠来了，主要是看热闹，顺便指望能不能蹭点好处。
肖羽也不在意人多寡，开始示范。
他带来一小筐已经微微发芽的土豆，教他们如何切块：
“每一块上，必须至少要带一个芽眼，这里是生命之源，就象种子一样。”
他手起刀落，动作精准利落，切面光滑。
然后又演示如何挖种植穴，株距行距多少。
最关键的一步是“施肥”。
肖羽提前准备了一些腐熟的草木灰和一种他“特制”的黑色粉末。
其实就是普通泥土被他用灵力高度浓缩淬炼过，蕴含着极微弱的生机能量。
“这是书上载来的肥方，能壮根促苗。”话落，他便撒入穴中，与土壤混合。
村民们将信将疑，但看着他笃定的样子，还是照做了。
最兴奋的莫过于石昊。
这小家伙象个小马驹似的在田埂和地里跑来跑去，一会儿帮着递土豆块，一会儿有样学样地用小树枝比划株距，一会儿又好奇地蹲在旁边看肖羽“施肥”，小鼻子一动一动地嗅着那没什么味道的黑粉。
“夫子夫子！这个芽眼是不是就是它的眼睛？它埋下去能看见东西吗？”
“夫子，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一整个土豆埋进去？那不是能长得更大吗？”
“夫子，地里的虫子会咬它吗？要不要我帮你抓虫子？”
小家伙问题一个接一个，精力旺盛得让大人都自愧不如。
肖羽也不嫌烦，一边手上忙碌着，一边用浅显易懂的话耐心解答，时不时引得石昊发出“哇”、“原来如此”的惊叹。
他的活泼冲淡了田间有些凝重的试验气氛。
切块、挖穴、施肥、下种、覆土……一套流程下来，肖羽做得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在他的指挥和带领下，虽然人手不多，但效率却不低。
不到半天功夫，那一小筐土豆种块就全都种了下去。
看着那片播下希望的土地，石柱等人脸上露出期盼又忐忑的神情。
“这就完啦？撒点灰就能长那么好？骗鬼哩……”石癞子嘀咕几句就溜达走了。
肖羽站在地头，目光扫过这片新垦的田地。
在他的感知里，那些被埋入土中的土豆块，正贪婪地吸收着穴中那些被灵力优化过的肥力，芽眼处的生机被迅速激发，远比普通种植方式更快地适应环境、开始萌发。
他知道，用不了几天，这片现在看起来还光秃秃的土地，就会冒出令人惊喜的嫩绿新芽。
而这，将是他撬动这个饥饿世界的第一块坚实的基石。
“走吧，回吧。过几天再来看。”肖羽对石柱等人说道。
石昊却还依依不舍，蹲在田埂上，对着那片地说：“土豆土豆快长大，长大了就不饿肚子啦！”
童稚的声音在田野间回荡，带着最朴素的渴望。
肖羽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脑袋，牵起他的手向村里走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射在那片刚刚被赋予新生的土地上。
远方陈巧云看着肖羽牵着石昊的场景，让她的心灵中似乎某种渴望诞生了。
“你不会怪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