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的蝼蚁！”巴拉苏萨的怒意如同实质，周身的能量场因情绪波动而显现出不稳定：“他们竟敢用这种姿态回应一位星辰之主的召唤？难道他们那短暂如蜉蝣的生命，还不足以让他们学会敬畏二字？”
他眼中幽绿的光芒急剧闪铄，几乎要立刻下令让附近的墓穴舰将人类的傲慢连同他们的舰队一同化为宇宙尘埃。
“收起你的怒火，巴拉苏萨。”旅行者安拉基尔的意识传递过来，平稳而深邃，带着历经无数星海变迁的沉淀：“人类的这种……固执，是他们种族根性的一部分。他们总喜欢在尘埃里也要摆出王者的姿态，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其生命本质的短暂与脆弱。”
安拉基尔迅速权衡着当前局势：“在眼下这盘棋局里，与他们消耗棋子实属不智。那片来自虚空的吞噬者，才是我们共同需要清理的污秽。
而这些人类……他们的军队，他们的牺牲，倒是可以作为我们棋盘上有效的卒子。”
他的投影向前一步，变得更加清淅：“既然他们执着于所谓‘中立’的舞台，那就满足他们。深入他们的巢穴本就有失身份。
由我，以旅行者的名义代你前去，掂量一下这些蝼蚁的成色，是更为妥当的选择。
这既能照顾他们那可怜的自尊，也能让你集中精力重整王朝的伟力。无论这场会谈结果如何，墨菲利特的意志都将笼罩这片星域。”
巴拉苏萨的怒意在冰冷的利益计算下逐渐平息。
安拉基尔的分析确实更符合当下的情况，与人类纠缠，只会让那吞噬一切的虫群得益。
让这个见证过无数文明兴衰的旅行者去处理这些琐事，而自己则专注于唤醒那些足以扭曲恒星的古老力量，这才是霸主应有的格局。
“……很好，安拉基尔。”巴拉苏萨的意识恢复了他特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威严，“就由你去审视这些人类。让他们明白，与我们同行，是他们种族得以延续的唯一希望，但这希望之光，由我们掌控。
摸清他们的底线，评估他们值得投入的价值。若他们不识时务……”他的意识波动中传递出明确的毁灭意味。
“如您所愿，巴拉苏萨。”安拉基尔的投影微微颔首，“我会让他们理解，能够与墨菲利特王朝站在同一片战场上，是何等的‘殊荣’。”
很快，一道新的通信请求发往“不屈真理号”，同意了在中立局域会面的提议，并指定了地点——位于冥府星系小行星带边缘，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废弃矿业观测站。通信方的标识变成了“旅行者安拉基尔，代表墨菲利特王朝之意志”。
“不屈真理号”上，收到回信的众人对死灵如此迅速转变态度并同意中立地点感到些许意外，但陈曦的预言再次得到印证，让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接触有了更充分的心理准备。
“安拉基尔……旅行者。”陈曦低声说道，在脑中搜索着关于这位特殊死灵霸主的稀少记载，“传闻他游历过诸多衰亡的星河，见证过无数文明的终结，他的思维方式……比其他王朝的统治者更加难以预测。
由他出面，或许比直接面对那位骄傲的巴拉苏萨，多了一线谈判的可能，但也可能更加……诡秘难防。”
狮王莱昂随即下令：“组织谈判团队。莱昂娜，你与我同去。陈曦审判官，你的知识与预见至关重要。再挑选一队终结者作为护卫。”
他看向但丁，“战团长，舰队交由你指挥，保持最高警戒。如果谈判破裂，或发生任何变故，无需尤豫，立即接应，准备战斗。”
不久后，一艘暗黑天使的雷鹰炮艇在两架鸦翼战斗摩托的护航下，脱离舰队，驶向那个指定的废弃观测站。
雷鹰内部，狮王莱昂与莱昂娜全副武装，沉默地坐在加固座椅上，如同两尊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战神。
陈曦最后检查了一遍他的动力甲和武器，脑海中回顾着关于这些古老异形的种种记载。
一小队死翼终结者如同钢铁壁垒，肃立在周围。
在观测站破损的对接舱门外，雷鹰缓缓降落。
当舱门开启，狮王一行人踏上这片被星尘复盖的冰冷甲板时，对方已经在那里等侯。
旅行者安拉基尔并未携带庞大的卫队，仅有四名身形高大、手持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相位武器的死灵不朽者如同雕塑般静立其后。
他本“人”站在最前方，流线型的金属身躯在观测站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峻的光泽，幽深的光学传感器平静地注视着从雷鹰中走出的、散发着强大生命气息的基因原体及其随从。
没有任何多馀的礼节，安拉基尔那带着独特韵律和古老回响的意识流，直接穿透虚空，清淅地回荡在所有人的通信接收器中，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人类帝国的使者。吾乃旅行者安拉基尔。那来自深渊的吞噬之潮已然逼近，它不辨形态，只知贪婪。墨菲利特王朝的力量正从长眠中苏醒，但时间对你我而言都非盟友。”
他略微停顿，幽绿的目光扫过狮王和莱昂娜，仿佛在评估两件古老而强大的兵器。
“我们提出一项……暂时的约定。你们的舰队，在正面牵制虫群，吸引其注意力。而我们，将激活那足以重塑星辰的古老设备，将这片星域……彻底净化。”
他的意识流中不掺杂任何情感，只有冰冷的现实。
“这是生存最为理性的选择。拒绝，便是共同走向毁灭。做出你们的决定吧。”
陈曦向前迈出一步，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通信频道中响起：“安拉基尔阁下，你们沉睡得太久，似乎还没有认清现实。”
“六千万年过去了，银河早已不是你们记忆中的模样。艾达灵族已经陨落，而人类帝国成为了银河的主宰。
如果墨菲利特王朝真的还保持着昔日的荣光，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寻求与人类的合作，而是独自面对虫群的威胁。”
他的目光直视着死灵霸主幽绿的光学传感器：“我们很清楚这个星系的价值，也早就做好了放弃它的准备。人类完全有能力独自应对大吞噬者的进攻，无非是付出更大代价而已。现在是你们需要人类的帮助，而不是相反。”
“既然是来寻求合作，就该摆出寻求合作的态度。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过是一个死灵王朝而已……”陈曦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领导的罗斯托夫次星区，不是没有摧毁过。”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击，让整个空间陷入了死寂。
安拉基尔身后的不朽者握紧了相位武器，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剧烈闪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安拉基尔发出一阵低沉而古怪的嗡鸣，仿佛在冷笑。
“有趣……”他的意识流中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称之为情绪波动的痕迹，“看来在漫长的沉睡中，银河确实发生了一些……令人意外的变化。”
他向前飘移了半步，金属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你说得对，年轻的人类。时间确实改变了很多。但有一点你错了——我们不是在寻求帮助，而是在提供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们免于全军复没的机会。”安拉基尔的意识流突然变得锐利，“你们以为虫群只有眼前这些？不，这不过是先锋。真正的主力还在后面。单凭人类的力量，就算能守住这个星系，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的光学传感器转向狮王和莱昂娜：“而我们有能力在虫群主力抵达前，就终结这场战争。这才是我们坐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陈曦正要反驳，莱昂娜却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清澈而冷静：“证明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与原体同源的存在身上。
“如果墨菲利特王朝真的还保持着你们所说的力量，”莱昂娜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就展示给我们看。，是否还配得上与人类帝国平起平坐。”
安拉基尔沉默了片刻，随后发出一段简短的数据流。
星图上，位于双星轨道上的某个巨型透镜突然亮起，一道无形的能量束瞬间贯穿虚空，将远处一颗小型行星化为了熔融的岩浆。
“这只是个开始。”安拉基尔的声音中带着古老的傲慢，“现在，该你们证明自己的价值了，人类。”
谈判，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陈曦迎着安拉基尔那不带任何情感的目光，清淅而冷静地阐述了基于人类现有部署和技术的作战计划。
他详细解释了如何利用帝国舰队在冥府星系外围构建多层阻击防线，梯次消耗虫群先锋，并利用星系内复杂的小行星带和引力异常区设伏。
同时，重点阐述了如何超载并重新定向那些已被人类部分掌握的恒星折射透镜，将其从能源设备转化为一次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虫群主力最密集的局域引发一场复盖性的能量风暴。
安拉基尔静静地聆听着，幽绿的光学传感器稳定地闪铄着，庞大的处理内核在瞬间对人类的计划进行了无数次仿真推演。
“……用精心雕琢的星辰之眼，去灼烧那些无智的虫豸……”安拉基尔的意识流中首次透出一丝可以被理解为“情绪”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鄙夷和某种……肉痛的感觉，仿佛看到有人拿着古老的圣物去砸碎一块顽石：“这无异于用王朝的艺术珍品去填平泥沼，是对造物本身的亵读与可悲的浪费。”
然而，冰冷的逻辑很快压过了这种“情感”。
他不得不承认，在目前双方力量对比和紧迫时间限制下，这个粗糙、野蛮、毫无美感的计划，确实具备了相当高的可行性。
人类对透镜数组的逆向工程虽然浅薄，却恰好找到了一个能够快速实现毁灭性输出的“捷径”。
“虽然粗鄙不堪，效率低下得令人扼腕……”安拉基尔的意识流再次变得平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但不得不承认，你们这如同挥舞原始木棒般的计划，确实存在命中目标的可能性。”
他话锋一转，开始以太空死灵的视角和知识体系，对计划进行“优化”：“然而，你们的部署充满了不必要的冗馀和怯懦。吸引虫群注意，何须如此复杂的机动和层层防御？”
他的意识流中传递出调整后的星图和数据：“帝国舰队，应集中于此，此处的重力井效应会迫使虫群生物舰船进行集结。
你们需要做的，便是在此固守，承受冲击，如同投入激流的巨石，将虫群的主力牢牢吸引并固定在预定的坐标局域。
牺牲……是确保透镜数组获得最佳杀伤效果的必要前提。”
他完全无视了这个“吸引火力”的任务将给人类舰队带来何等惨重的伤亡，在他的计算中，那只是达成最终净化效率的一个必要参数。
“至于透镜数组的激活与超载，”安拉基尔继续补充，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王朝的技师将接管最终控制权限。
你们那粗糙的接口和浅薄的理解，只会平白浪费能量，降低净化效率。
我们会确保能量释放的时机、范围和强度都达到理论最优值，最大化清除生物质污染。”
在他的“完善”版计划中，人类舰队扮演的角色被简化为一个巨大的、可牺牲的“诱饵”和“固定桩”，负责用鲜血和钢铁将虫群引入屠宰场，而太空死灵则稳坐后方，掌控着最终一击的权柄，并确保这一击能取得最大战果。
至于人类在充当诱饵过程中会死伤多少，完全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甚至在他看来，足够的牺牲和惨烈的战况，才是吸引虫群主力深入的最佳保证。
这赤裸裸的、将人类视为纯粹消耗品的“补充”，让在场的每一位阿斯塔特战士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屈辱和怒意。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冰冷的杀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