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串带着易金凤走到一座城郊,用二十块银圆买了三分地。
一间主人跑了的土房子没花钱,置备一些被褥,锅碗瓢盆的就住了进去。
又叫易金凤去买了只怀孕的母山羊回来,等着喂饱了下崽子,奶还能当营养品吃,养大了还能卖钱或者吃肉。
这个天气也不适合种地,合了李老串懒散的心意,买了粮食囤着,又发现屋后小院里竟有一口还能出水的老井,也不用他愁水源,更是觉得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美滋滋地往那盘勉强烧热了的土炕上一躺,听着易金凤在灶间忙碌的声响,觉得这日子,比起之前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逃难,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家的,窗户还有些漏风,你去城里买点纸回来糊上行不。”
玻璃太贵了,她不舍得,还是买些纸糊住能用就行。
“城里打仗呢你知不知道,叫我去送死啊?我不去。”
易金凤看着灶台上那盏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的油灯,以及从破窗户洞钻进来的,带着哨音的冷风,叹了口气。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棉袄,又换了个由头,“当家的,我不是怕冷,我是怕这厨房窗户漏这么大窟窿,晚上老鼠、黄鼠狼啥的钻进来,把咱那点粮食给糟蹋了,那可就白瞎了。
这话戳中了李老串的痛处。粮食是他的命根子。
他猛地从炕上坐起来,骂骂咧咧:“妈的,尽是事儿!”
他趿拉着鞋走到灶间,瞅了瞅那破败的窗户,又看了看角落里那袋宝贵的粮食,脸色阴沉。
“行了行了,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点东西先塞塞。”
他最终还是没答应进城,“眼下这光景,能活着就不错了,还穷讲究啥?”
他重新躺回炕上,视线扫过院子里那只慢悠悠嚼着干草的母羊,它鼓胀的腹部让他心里微微一动。
“哎。”
他用脚碰了碰炕沿,对灶间的易金凤说,“把那只羊伺候好点,指望着它下奶呢。你这身子骨也养养。”
易金凤还以为是李老串关心她的身子,还有些感动的鼻子发酸。
“当家的你先歇着,饭马上好了。”
因着一句话,身上的劲头也足了点,卖力地揉起面团。
李老串在炕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灶间,压根没留意易金凤那点细微的情绪波动。
他心里盘算的是另一本账,剩下的银圆得仔细掂量着花,易金凤这婆娘身子太虚,让她吃好点,把身子养好了。
一能赶紧再给他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二能多干活,伺候田地牲畜。
左右怎么算都不亏。
窗外的风一阵阵拍打窗棂,他内心只觉得庆幸,这二十块银圆幸亏揣在了自己身上,不然就要被李小武带到战场上有去无回。
夜里睡觉的时候,李老串手就不老实,想和易金凤亲热。
易金凤还沉浸在李小武被抓的悲痛当中,根本没那心思,反倒抹了把泪呜咽。
“不知道小武现在怎么样了,走到了哪里,过得好不好,那些人有没有打他,饿不饿,有没有吃上饭,冷不冷。”
呜呜咽咽的,让李老串那些心思全无,在漆黑的夜里等了她一眼,翻过身去。
“我的小武啊”
易金凤越说越起劲,从刚开始的呜咽声到现在的嚎啕大哭,李老串想忽视都没办法,只能拉起被子捂耳朵。
可易金凤嗓门大,哭声穿透力强,吵得李老串根本睡不着,逐渐脑袋大,烦躁地一巴掌往她脑门上伺候。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这么心疼小武去寻他去!”
易金凤哽咽着道,“我到处想找,可我找得到吗!小武去了哪儿我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
“那就别哭了!”
易金凤也不饶人,“我儿子被人掳走了还不能哭,我就哭,我还要大声地哭!”
说着易金凤再无顾忌,作对似的,扯着嗓子就高声喊着哭。
“啊——我苦命的儿啊,你没了我咋办啊,我的独苗苗呦!”
李老串被她嚎得心烦,把易金凤的被子抢过来盖在自己身上躲避。
等易金凤哭累了,起身下了炕准备喝水时,隐约听见李老串打起了鼾。
易金凤的心有些凉,闺女跑了,儿子被抓了,丈夫也没有心,自己这日子,也不知道是咋过的。
有种莫名的空虚感袭来。
接下来的几天,李老串几乎夜夜求欢,易金凤根本不想理,可次数多了总不好一直拒绝,只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起初还行,一段时间下来,老腰感觉发痛,白天要伺候那只羊,照顾李老串吃喝,夜里又不消停,累得每夜睡得无比踏实,一觉到天亮。
这一夜,李老串如同往常一般卖力。
完事后易金凤累得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响,李老串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盘算着时间,怎么也差不多了。
自己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再努力一段时间,准能再要上一个儿,传宗接代。
要是个女的也行,这一次好好教育,早早配个娃娃亲,早早嫁人换彩礼。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靠谱,不如养到四五岁,送去做童养媳的好,送到人家家里拿了钱就断绝关系不再往来,比娃娃亲要实在多了。
美滋滋地想着,疲惫感袭来,合上眼睡觉。
梦里都是一个大胖小男孩儿,揣着白花花的银圆在向他招手。
美美做了梦,太阳晒到屁股才清醒过来。
易金凤就将饭菜做好了,端到炕上来,摆个破木头炕桌,腿一盘就开始呼噜噜地喝汤。
碗里稀稀拉拉地飘着几个菜叶子,全被李老串一个人扒拉着吃了。
易金凤忙活完了想吃饭,看着只剩下清清水水的汤也无奈,一片菜叶子也没给她留。
蒸饼倒是给她留了不少,易金凤还感恩戴德地谢他,“当家的,最近生活变好了,你也知道心疼我了,蒸饼留了这么多给我。”
李老串点燃了烟,这地方他找了很久才寻到一个卖烟的,阔别了许久火光的烟杆子终于能让李老串尽情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