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每十天一开,要去的话,得起个大早,走上六七个小时才能到地方。
要么就象回来时那样,搭拖拉机。
这个就很看运气了。
拖拉机是好几个村的集体财产,每天的路线都是不定的。
要么有人脉,要么有运气,得天天守着泥巴路等。
左草参加了卢花小学的一年级期末考试,一门语文,一门算术,也就是后来的数学。
左草没藏着掖着,直接考了两门满分。
她是在办公室里考的,王老师监考。
从左草下笔开始写的时候,王老师就心里有数,试卷收上来,再满意也没有了。
试卷字迹工整,性格沉稳,基础扎实,这是个好苗子。
“很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王老师抓了一小把南瓜子给左草。
瓜子是农村里自家晒的,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校长从办公室路过,也拿起试卷看了看。
校长是个吝惜夸奖的人,但也点了点头。
他把试卷放到一旁:“下学期把学费交上,不要搞些旁门左道。”
左草说:“我可以借课本回去看下吗?”
王老师看了眼校长:“我给你找套旧的吧。”
校长没说什么。
等左草走了,校长说:“考这么好有什么用,读个几年就不读了。”
村里的女孩子都这样,小一点还能被送过来认几个字,读到三四年级,能干活了,就接回家里干活。
长个两年就嫁人。
教女学生没什么意思。
有天赋也是浪费,叫人看了平添心堵。
王老师说:“我听说市里有考大学的女学生。”
校长嗤笑:“你也说了,那是市里,这是什么地方。”
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一句话在校长心里转了一圈,到底没说出来。
左草悠悠地晃了回去,边走边吃王老师给的南瓜子。
走出来的时候碰见一男孩儿,又矮又胖,象个墩儿。
胖墩儿就这么滚了过来:“瓜子,我要吃。”
左草看着他,舌头一卷,瓜子皮就吐进了泥里。
这年头没有垃圾桶,生活垃圾,基本自产自销。
左草就这么盯着他,一个一个地,把瓜子磕的咔咔响。
胖墩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脸涨得通红。
就在左草做好准备,和这个球打一架的时候。
胖墩张嘴,哇哇大哭。
左草见他没有打架的意思,磕完了最后一个,拍拍屁股,走了。
她没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考完了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左草便将心思放在了怎么去集市上。
左草回到左家,在左家看到了好几张陌生面孔。
手臂上带着袖章,是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在屋子里东张西望的,身后还有些跟着过来的村人。
看见左草,工作人员走过来。
“你是谁家的小孩,我怎么没见过你?”
左家大概知道了。
左家待她怎么样,她心里有数,当然也不会为左家遮掩。
没等她开口,上回送她回来的村人先接过了话:“陈家的,这是左家的二丫头,前阵子刚回来。”
闻言,女生摸了摸左草的头:“小女孩长得真好看。”
左草便朝她笑。
左家基因还不错,小说里的男主人模狗样。
更何况,男主身边,连个母蚊子都得凹凸有致,左家的女人自然也不差。
“你妈妈呢?”
徐柳不见了。
左草摇摇头,她刚从外边回来,是真的不知道,左芳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眼神满地乱飘,只差把心虚写在脸上。
工作人员见状,便放下左草,找上了左芳。
左芳更慌了。
没等工作人员开口,她就急急忙忙地回:“我不知道。”
徐柳没找着,左大阳倒是在家。
这天上工他觉得累,提前回来了,刚好叫计生办的堵个正着。
干计生的,什么幺蛾子没见过,在听说左草前阵子被送走,现在又找不到这个家里的妻子。
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已经有数了。
只是现在徐柳找不着,工作人员在手上的办公本上潦草地写下一行字,看了一眼左草左芳。
“少生优生,生儿生女都一样,两个女儿好好养,不比儿子差。”
左大阳闻言,饶是知道眼前的人不能得罪,还是没忍住撇了撇嘴。
那能一样吗?
工作人员合上本子,看向左大阳:“和我们走一趟吧。”
左大阳感觉到不对:“干什么?”
“你家生了两个,再生可就违反政策了,去结个扎吧,放心,小手术,不影响夫妻生活。”
左大阳的脸绿了。
“怎么,你不乐意?”
这年头,计生办做事,凭得可不只是语言交流。
陈翠华就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带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权力的另一头从来都是暴力。
左大阳变了脸色,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来:“哪有男人去结扎的,等我婆娘回来,我就让她去,咱们配合,配合,优生优育。”
“你老婆躲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工夫在你家天天耗,带走。”
正如左大阳说的,这年头,响应政策去结扎的,多是女人。
由于生理差异,女性结扎,要动的刀口比男性大得多。
在后世,母猫绝育的费用都是公猫的两倍往上。
左大阳嚎的活象待宰的年猪。
整个村都来了,跟在左大阳后面,指指点点的,闹闹哄哄。
乍一看,竟还有些喜庆。
左草有点遗撼,南瓜子磕早了,应该留到现在磕的。
左大阳中午时分被带走,下午就回来了。
好多村人都嘻嘻哈哈地凑了过来,也有那好心人家,提了红糖鸡蛋过来,引发一阵哄笑。
“还行不行啊?”
“行也没用,中看不中用啊。”
“啧,计生办的人真是恶毒。”
“就是就是,回头赶紧让婆娘去结了,免得计生办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那陈家的,自己还是个姑娘吧,手就这么狠。”
“没试过男人,当然不晓得好处。”
“那你去试试呗,能成你是这个。”那人比了个大拇指。
徐柳不在,左大阳有气都没地撒。
他自己本事有限,在男人的交际场中,属于底层。
尽管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遇上了事,没有人宽慰他,也没有人在乎他。
他们只是来看笑话,顺便找个地方聚在一起吹吹牛,扯扯淡。
婶子提来的红糖鸡蛋在他眼里更是羞辱。
好不容易把那些人打发走,左大阳骂骂咧咧地去睡觉了。
左草和左芳分吃了那些红糖鸡蛋。
吃过一次,左芳已经知道鸡蛋没毒,妈妈骗了她,现在再吃鸡蛋,已经没有心理负担了。
加了红糖的鸡蛋,更香,更甜。
那股馥郁的芬芳让左芳忍不住地咂嘴。
她问左草:“爸爸以后还能再结扎吗?要是能多结几次就好了。”
左草差点没笑死:“这话别跟他说,要挨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