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宁羽飞从床上醒来,挠着头发打开卧室的门。
乱糟糟的家里,空无一人。
看来宁强又通宵打牌去了。
不在也好,省得看见他心烦。
他洗了漱,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进了厨房。
热油的“滋滋”声响起,不一会儿,一盘随随便便炒的鸡蛋端出来。
坐在桌前吃饭时,玄关的房门打开。
一个胡子拉碴的沧桑男人走进来。
宁羽飞没理他。
“哟,儿子,吃饭呢?”
宁强携带着满身的烟气,一屁股坐在桌前。
他伸出手,直接从盘子里捏了一块炒鸡蛋,放在嘴里,嚼了两下。
宁羽飞瞥了他一眼:“说吧,输了多少?”
“哪儿的事,赢了。”
宁强笑嘻嘻道。
宁羽飞继续低头扒饭,早已习惯宁羽的腔调。
不出意外肯定输了,否则也不会回家。
宁强确实是输没了,但那都是他运气不好。
看着自己的这个便宜儿子,宁强越想越亏。
闺女成绩好,考了个大学,如今还当上了大学教授,每月的工资肯定不少。
而这个儿子,却高中辍学,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成天打架。
给钱时儿子是好儿子,没钱时,宁强就换了一种看法。
后悔啊。
早知道当初就选女儿了。
既然儿子不给钱,宁强起了歪心思。
“哎,还记得你有个姐不?”
听到宁强提起姐姐,低头扒饭的宁羽飞一顿。
他放下碗,假装不在意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啥。”宁强一拍大腿:“你姐现在混的可好了,大学教授,每月工资少说也得有一万吧,走,咱过去借点。”
“这老爹跟弟弟都找上门了,好说歹说,她总得救济点吧。”
宁羽飞眯眼。
又来了。
又在打这种算盘。
好在,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
没有人在宁强身边时,他脑子一热,自己认定了可就真的去了
而如今有自己这“第二个和尚”在,宁强就想拉着他一起。
这一来,有人陪着更有底气。
二来,也是想找他商量。
于是宁羽飞说道:“不去,就你这样子,到了人家学校门口,小心被保安打断腿。”
“我这身份敏感,到时候闹出点事来,惹到警察,你就等着咱俩一起进局子吧。”
这理由成功吓住了宁强,他撇嘴“切”了一声,放弃过激的想法,回屋补觉去了。
看他进屋,宁羽飞心中叹了口气。
这只能压住一时,过段时间,还是得给钱,才能让他消停。
上次姐姐借给他的钱,也快用完了。
宁羽飞不是没有想过弄死宁强。
做梦都想。
可是,如果真的一时冲动,后续的事怎么办?
警察那边怎么交代?
姐姐怎么办?
说不定以后人家提起宁予默,就会说:她弟弟杀了自己的老爹。
甚至可能影响姐姐的政审,让她连大学教授都不能当。
如果找人弄死宁强,非自然死亡的事件,后续还是会有官方调查。
如果不弄死他,只打断他的腿,让他无法行动,医疗费又是一笔钱。
宁羽飞搞不到这么多钱,到最后,还是要靠姐姐出钱。
而放着不治就是一场舆论,可能还会牵扯姐姐。
不论概率多少,宁羽飞都不想去赌。
看着盘子里有些焦糊的炒鸡蛋,宁羽飞抬起筷子。
既然已经决定守护姐姐,他一定会看住宁强。
哪怕放弃自己的人生。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响起。
是一个未备注的“陌生”号码。
宁羽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宁强的方向。
半敞开的门缝中,宁强仰躺在床上,已然进入梦乡。
宁羽飞来到屋外,关上门,接通电话。
“喂,姐。”
电话那头,传来姐姐熟悉且平稳的关心声。
“羽飞,在干嘛呢?”
“我在家里呢,刚吃完饭。”
“钱还够不够,需不需要我再打点?”
宁羽飞本想说够了,但考虑到他靠抢其实抢不到多少钱,没钱就没法控制宁强,于是老实道:“……不是很够。”
“行,那我再发你点。”
“姐你怎么有时间打电话过来,这个时候没在上课吗?”
“今天没课。”
原来如此,宁羽飞点头:“噢噢。”
宁予默又问了些宁羽飞的近况,象平时那样,将电话挂断。
宁羽飞不忘把通话记录删除,心道姐姐听起来的状态还不错。
比以前有精神多了。
也许她的情况有在好转吧。
……
月城,单身公寓。
房间内,所有充斥着棱角的地方,都被粘贴海绵防撞条。
窗帘拉紧,灯光打开。
卧室中,宁予默穿着拖鞋,踩在凳子上。
然后,将足有二指粗细的麻绳一头,穿过门框上方的空隙,再顺下来,和剩馀部分绳子,打成一个死结。
凳子脚下的地板上,放着两样东西。
一封遗书,里面写明自己死后的遗产,一半捐献,一半留给弟弟宁羽飞。
另一样东西,则是她的手机。
邮箱中设置了一则电子邮件,将在12个小时后自动发送给警察。
上一次也是这么设置的,但她担心时间太长容易生变。
再加之可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比如尸臭什么的……于是就将自动发送的时间定为五个小时。
结果服下安眠药的自己还没死呢,就被送到医院抢救。
这次吸取上次的教训,设置成12小时后自动发送。
这是场深思熟虑后的离开。
将绳子打好结,宁予默从凳子上下来,捡起地上的手机。
她本以为自己会和上次一样,能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可这一次,感受着小腿的发抖,宁予默不得不承认。
她有些紧张。
坐在柔软的床上,宁予默翻出列表联系人,找到映射的号码。
尤豫了一下,她点击调用。
……
实验室中,陈亦看了眼桌上亮屏的手机。
“宁教授”。
宁予默?
这时候打电话干嘛?
陈亦思索了一下,选择接通。
……
通了。
接通后,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
宁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平时一样。
这难不倒她。
刚才她和弟弟的谈话就是如此。
“喂陈亦,现在这个时间点,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通过无关紧要的询问,掩藏自己真实的目的。
宁予默惯用的伎俩。
她其实是想问问陈亦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但是她担心太直白的询问会让陈亦察觉到不对。
她只是来告别的。
对,象是平常聊天那样,悄悄的告别。
人生不是一场无限循环的聚会,有时候,转身就是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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