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在青西农场?”
方济川听到老友郝为民的下落,脸上先是一喜,随后眼睛里便蒙上一层忧虑,眉头紧紧锁起。
那可是个出了名的苦地方。
他原来就在农场待过,深知那里的艰苦,缺衣少食,劳动任务繁重。
后来还是因为女儿方澜为部队立了功,他才得以被接到这里。
农场的苦,他比谁都清楚。
他站起身,有些焦急地屋子里来回踱步,新做的棉鞋在泥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老郝的腰腿早年就落下毛病,这么冷的天可怎么熬的住……
还有小峰,那孩子从小身子就单薄……”
苏梨默默听着,心里纠结。
她该不该告诉外公,郝峰的腿早在下放前就被李胜利那伙人打断的事?
看着外公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这两位老爷子是过命的交情,若知道实情,外公怕是更要寝食难安了。
“唉,你郝爷爷怎么就下放了呢!那老小子可是一辈子把厂子兢兢业业当家的……”
方济川重重叹气,声音里满是担心。
“当年我还欠着他一条命呢……”
说完,他突然转向苏梨,眼神里带着期盼:
“丫头,你说他们在那边过的怎么样?会不会挨冻受饿?粮食要是不够吃……”
苏梨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外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方济川望着外孙女,眼神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若想知道老友的真实境况,苏梨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作为技术员,行动相对自由,不用日日上工。
苏梨思忖片刻,也明白这事非她莫属。
她看了眼外公,深深叹了口气。
若不是外公当年把刚进城的李胜利推荐给郝爷爷,也不会养虎为患,酿成今日之祸。
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如今也不知被关在哪里。
“爷爷,我估计郝爷爷他们的处境不会太好。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替您跑一趟?”
方济川的眼睛立刻亮了,还是外孙女懂她的心意。
他也深知外孙女的本事,再加之那件家传的宝物,至少能让老友吃上几顿饱饭。
想到当年引荐李胜利的往事,他心中更是悔恨交加。
消息一定,方澜和陈芳立刻忙碌起来。翻出积攒的布料和棉花,连夜赶制棉衣。
没有具体尺寸,只能依照老爷子记忆中的身形大致裁剪。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梨就踏上了行程。
青西农场距离红旗公社足有五六十里,在青西山脚下,位置极其偏僻。
她早就打听过,那里连公交车都不通。
难道真要靠两条腿走过去?
苏梨可不想委屈自己,她的空间里还停着好几辆车呢。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她开着越野车直奔五十里外的青西山。
苏梨停好车时,天刚蒙蒙亮。
时值十一月下旬,虽未到隆冬严寒天气,但山风刮在脸上已是刺骨的疼。
她利落地将车收回空间,整理了下衣装,背着一个重重的包裹,沿着小路朝青西农场走去。
从山脚到农场还要走三里的崎岖山路,半小时后,苏梨站在了农场门前。
青西农场破旧的大门立在寒风中。
两根木柱勉强支撑着门楣,上面挂着的牌子清淅的印着青西农场的字迹。
放眼望去,四周尽是荒凉的山坡。
农场的管理人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瘦高的个子,一张口就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
看到一个小姑娘独自前来,他显得十分诧异。
这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地方,平常都少有人来。
“小姑娘,先进来烤烤火。”
他眯着眼打量下苏梨,这小姑娘一看就是给里面的下放人员送东西的。
嘿嘿!
苏梨微笑着点点头,跟着管理人员一起进屋。
以自己一拳打死一头大野猪的壮举,倒也不怕眼前的人作妖。
拿出自己的介绍信,那是吴家顺怕苏梨要用,早早给她开好的。
“同志,我是红旗公社红星大队的知青。受亲戚所托,给郝为民爷爷送点过冬的衣物,还请您行个方便。”
看了眼黄板牙投向包裹的贪婪眼神,苏梨直接将一沓大团结推了过去,目测得有一百多元。
“这地方天寒地冻的,第一次见面,给家里孩子买点儿零嘴儿吃!”
与母亲方澜下放到红星大队干活不同,这边是农场,管理更为严格。
要是管理人员想给人穿个小鞋,可不要太容易。
黄板牙的中年人看到苏梨推过来的大团结,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可很快就堆起笑容,迅速将钱塞进自己衣兜里。
“小姑娘客气了,咱们都是革命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你放心,包裹放在这里,我待会儿替你转交。”
一看到他那敷衍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
包裹里是她妈方澜和陈伯母连夜赶制的棉衣,要是被眼前这人昧下,那岂不是白来了吗?
况且,她还想给郝爷爷留下些过冬的粮食。
苏梨微微一笑,语气更加诚恳:“同志,我大老远来,想见一见郝爷爷。”
黄板牙一听,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闪出一丝的不自然。
“老郝在后山挖水渠,现在已经上工了,一时之间不好找人。”
苏梨听到挖冻土,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没到数九寒天,但这时候的冻土坚硬如铁,十分难挖。
让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去干这活儿,要不是被农场针对了,打死她都不信。
而且黄板牙刚才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自然,也没有逃脱苏梨的眼睛。
这事儿其中必有隐情!
就在黄板牙点起一支烟卷时,眼前又推过来一沓崭新的大团结,估摸着比刚才的还多。
“咳咳咳!!!”
黄板牙被烟呛得连声咳嗽,眼睛却死死叮住了那叠钞票。
“小姑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