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天师府。
赵若真斩杀北凉三大高手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高层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还未等掌门赵丹霞等人从这巨大的冲击和后续的忧虑中缓过神来,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龙虎山上下迅速蔓延开来——
那位刚刚以雷霆手段击毙徐堰兵、杨春亭、范镇海,展现出陆地神仙级别实力的赵若真,竟然……孤身一人,下山去了!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亲眼所见,赵若真只穿着一身寻常的青色道袍,背负着那柄七星龙渊剑,步履从容,如同寻常游方道士一般,踏着晨露,走下了龙虎山的千级石阶,径直朝着北凉的方向而去!
“听说了吗?那位赵若真下山了!”
“下山?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看方向,是往北边!北凉!”
“我的天!他……他刚杀了北凉王府那么多人,现在去北凉,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谁知道呢……这位行事,高深莫测,非我等所能揣度……不然能在树下待那么久?”
一时间,龙虎山上上下下,从掌门天师到普信道童,无不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所有人都明白,赵若真此去,绝非游山玩水,而是直奔北凉王府的老巢!
这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精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必然是北凉王府安插在龙虎山的密探,在第一时间将情报送了出去。
北凉拂水房,无孔不入,名不虚传。
然而,对于这个消息的泄露,赵若真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可能……是他有意为之。
他下山时,并未隐藏行踪,反而大大方方,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正如他所想:既然是要去找茬,那就要光明正大地找!
偷偷摸摸,遮遮掩掩,那不是他的风格。
他要的就是天下皆知,要的就是让北凉王徐骁知道——我赵若真,杀了你的人,现在,我来了!
就在你的地盘上!
这是一种绝对的自信,也是一种极致的霸道!
他就是要以这种最直接、最强势的方式,告诉北凉,告诉天下人:龙虎山,随便招惹,但是我赵若真,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至于北凉王府会如何应对?
是倾巢而出,布下天罗地网?
还是徐骁不要命跟他一决生死。
赵若真不在乎。
他既然敢去,就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甚至……再给北凉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
东海,武帝城头。
海浪拍打着亘古不变的城墙,溅起漫天水雾。
王仙芝负手而立,遥望北方,那双看遍了甲子风云的眼中,罕见地露出一丝讶异与浓厚的兴趣。
“龙虎山,赵若真……”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却带着金石之音,“先败邓太阿,再杀徐堰兵……如今竟敢孤身入北凉。”
他缓缓抬起手,感受着指尖流动的、因北方那股新锐气机崛起而微微紊乱的天地元气。
“这江湖,沉寂太久了。终于……又出了一个像点样子的后辈。”
王仙芝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徐骁的北凉是龙潭虎穴,你敢去闯,这份胆魄,配得上你一身修为。”
“只是不知……你的‘道’,能否经得起真正的风浪。”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之遥,落在了那个青衣道人的背影上,“老夫在武帝城,等你来。”
对于这位天下第二而言,江湖出现新的挑战者,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西楚旧地,一处残破的宫观内。
一袭青衫的曹长卿正对着一局残棋,落子无声。他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如星海,蕴含着无尽的悲怆与执着。
一枚黑子悬在半空,久久未落。他微微侧首,似乎也在聆听着来自北方的风声。
“道门……赵若真。”曹长卿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审视,“不为成仙,不为香火,行事却如此霸道决绝,直指北凉王府……你所求,为何?”
他想到那个与眼前道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西楚亡国公主,心中微微一叹。
“这天下棋局,因你一子,再生变量。是祸是福,犹未可知。”
曹长卿将黑子轻轻按在棋盘一角,局势顿时壑然开朗,却又暗藏无限杀机。“且看你,能否将这北地的水,搅得更浑一些。”
对于这位一心复国的官子霸主,任何能牵制离阳朝廷和北凉的力量,都值得关注。
太安城,某处阴暗殿宇。
人猫韩生宣如同幽灵般蜷缩在阴影里,指尖轻轻抚摸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他面容阴柔,眼神却象毒蛇一般冰冷。
“啧啧……龙虎山的小道士,胆子倒是不小。”
他发出如同夜枭般的低笑,“徐骁死了儿子,折了大将,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你倒自己送上门去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而兴奋的光芒。
“最好……闹得再大些。让北凉和龙虎山,拼个你死我活。楷儿,才更有可能登上皇位。”
作为皇子赵楷的师父,韩生宣乐见任何事发生而导致天下大乱,赵若真此去,在他眼中,无疑是一步妙棋,无论成败,都对赵楷有利。
前往上阴学宫的路上。
一辆缓慢行驶的马车中。
李淳罡靠坐在车厢里,独臂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拿着个酒葫芦,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车顶。
“邓太阿那小子,这次跟头栽得不冤。”
“这小子……邪性得很。道不似道,剑不似剑。”
李淳罡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几分见猎心喜,
“徐骁那家伙,这次怕是真要踢到铁板了。”
………
陵州地界,官道旁,一间简陋的茶肆。
赵若真风尘仆仆,步入茶肆,寻了个靠窗的清净位置坐下,要了一壶粗茶,准备稍作歇息。
陵州已是北凉腹地,距离那座威震天下的北凉王府所在的清凉山,已不算遥远。
茶肆内客人不多,除了赵若真,只有角落一桌,坐着一位同样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
这道人面容古朴,神情专注,与赵若真的仙风道骨不同,他更显沉静内敛。
他面前没有茶,只放着一壶酒,自斟自饮,而他手中,则始终轻轻握着一柄看似寻常的桃木剑,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在赵若真踏入茶肆的瞬间,这位道人的目光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敌意,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柄绝世名剑。
赵若真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尤其是他手中那柄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剑意内蕴的桃木剑。赵若真神色平静,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片刻沉寂后,那握桃木剑的道人缓缓放下酒杯,站起身,对着赵若真所在的方向,执了一个标准的道家嵇首礼,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剑意:
“武当山,王小屏。见过赵若真,赵道长。”
王小屏!
武当山掌教王重楼的师弟,当代武当剑术最高者,一生痴于剑、诚于剑,被誉为剑痴!
其剑道修为,已臻指玄境巅峰,手中一柄桃木剑,号称武当第一剑。
赵若真举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王小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放下茶杯,还了一礼,语气平淡:
“原来是武当剑痴王道长。久仰。不知王道长在此,是巧合,还是专程在等贫道?”
王小屏直起身,目光依旧紧紧锁定赵若真,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没有任何寒喧,直接道明了来意,简单、直接,一如他的剑:
“非是巧合。王某在此,已等侯道长三日。”
“闻听赵道长于龙虎山,一剑败邓太阿,再剑斩徐堰兵。剑道通玄,已近于神。”
“王某一生,唯剑而已。今日拦路,别无他意,只求向赵道长……问一剑!”
“自然,北凉王徐骁镇守边疆,若是赵道长想要妄下杀手,贫道也不建议便是,不过,你要是想去,我也不拦着,王小屏修的是哑剑,不欲多言,言尽于此。”
这句话出口,茶肆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
王小屏周身并无凌厉气势爆发,但他手中那柄桃木剑,却发出了细微却清淅的嗡鸣!
一股纯粹、凝练、一往无前的剑意,已然锁定了赵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