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不长，才几行字，诊断清清楚楚写着——
【心肌供血功能异常，稳定期尚可继续科研，但不可连续超过12小时高压脑力负荷。】
落款时间：三天前。
落款医院：京华协和总院。
报告主人：姜怀礼。
王奕没给任何人看，只是静静把纸叠起来，收进文档夹。
这份报告是姜老亲手快递来的，外包装连电话都没打，就象怕被谁看到一样，甚至连王灵都没查到物流路径。
姜老今年七十六。
是国家材料工程一代宗师，曾主导“天镜计划”、参与第一代固态电池逻辑框架设计，是王奕一路走到现在的技术靠山。
王奕的整个“柔性晶格调控理论”，就是姜老在十五年前被砍掉的废案基础上重启出来的。
简单说，王奕这一整条科研线，技术底层有一半是姜老给的。
而现在，这根“科研脊梁”，开始撑不住了。
下午，王奕坐在主控会议室，叫来了三个人。
苏雨舒，凌清雪，还有刚刚升为能源材料仿真组副主控的周泽林。
他没说原因，只把一份内部架构表挂在墙上。
“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人要准备接手姜老留下的那一套东西。”
“所有晶格参数图、应力反应图、数据分布图，全部重建。”
“未来三个月，我们要自己跑完这条演算链。”
“再往后，如果还有可能，我们要创建‘科研青年梯队’。”
凌清雪第一个抬头：“他……出事了？”
王奕摇头：“没出事。但不能等他出事了才准备。”
“你们不是替代他。”
“是承接他。”
“他教我打下了这一块的，我现在要你们来守。”
苏雨舒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姜老知道吗？”
“他知道。是他让我挑人。”
“他说他不怕死，但怕自己死的时候，我们后面没人了。”
会议室一时间没人说话。
当天晚上，王奕没有回主控楼，而是自己开车去了郊外那栋二层旧别墅。
门没锁，他推门进去，姜老正坐在客厅靠窗那张老沙发上，一手拿着烟斗，一手拿着本《材料理论的多维思路》。
王奕走过去，把一袋清补汤放下：“不让你看计算机了，你就开始看书？”
姜老咕哝了一句：“不动脑子容易长草。”
“你这人，太能卷了。”王奕坐下，“您这个病，的躺着。”
“躺着我死的快。”姜老盯着窗外，“你说我是不是快没用了？”
王奕没说话。
姜老自顾自道：“我这代人是撑到最后的。撑完就该你们上。”
“王奕，我跟你说个事。”
“你的听着。”
王奕点头。
姜老转过头，直勾勾的道：“未来五年，中国科研真正能拼的过国际的，不是大团队，不是大牌博士。”
“是象你这种——能在没资金、没资源、没安全感的情况下，还愿意独立推演结构逻辑的人。”
“你不是团队型选手。”
“你是突破型兵器。”
“你会的罪人，会冲撞体制，但只要你脑子清醒，小灵还在，你就能撑住。”
“你现在的开始放人上台了。”
“苏雨舒、凌清雪、还有你手下那个姓周的小子，都是材料方向的种子。”
“别等我真躺了，你还自己死磕。”
“项目是国家的，数据是人民的，但你的人——要你自己教出来。”
王奕低头。
他第一次在姜老面前沉默很久。
最后他说：
“我不舍的。”
“我不舍的你退下来。”
姜老笑了，拍了拍他肩膀：“小子，这一仗，我撑你两年。”
“两年后，撑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还有那个——你的小灵。”
“她不是工具。”
“她是你留给下一代的‘传承芯片’。”
回程路上，小灵没说话。
但车快到实验园区的时候，她忽然弹出一句：
“主人，我知道你今天去了哪里。”
“所以我在仿真模型里已经设了逻辑阈值，只有在你死亡或者被完全隔离的状态下，系统才会自动开放此模块。”
王奕沉默了。
他不是没预料到王灵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但他没想到她真的动手做了，而且比军方干的还快、还精准。
“小灵。”他揉了揉眉心，“你别什么都接。”
“我不是怕你太能干，我是怕你太懂事。”
“有些东西，不该我们先动。”
“我们搞科研，不是搞战略压制。”
“你要是真有能力算到战争能打成什么样，你也的知道，有时候知道太多，是种罪。”
小灵这次没顶嘴。
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我不是想让你为难。”
“我是想，在你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时，我能提前为你多想一点。”
“哪怕以后真有战争，你能活下来。”
王奕没说话。
他点了一支烟，在实验室里坐了很久。
那天傍晚，他把王灵的“战争模型”文档打包压缩，放进了内网最高权限文档夹，并设置成【需生物签名+ai联合确认才能开启】。
第二天早上，主控实验区来了两位“老朋友”。
国防科研办军控组的丁处，还有当初第一个批准王奕入“月面能源信道”的姜副总师。
这俩人没寒喧，直奔主题。
“我们听说你那边的ai系统，最近跑了一套高阶战场态势仿真？”
王奕没否认：“你们不是也在监控我终端吗？不如你们先讲讲，你们知道多少。”
丁处也不拐弯，干脆开门见山：
“上面有人建议，把王灵系统暂时调入军用系统架构中，由我们负责监管运行。”
“你们可以继续研发，但要在军事逻辑主控体系下运行。”
王奕听完，没笑，也没动。
只是冷冷说了一句：“谁提的？”
“这个级别你不需要知道。”姜副总师道，“你只要明白一点，这东西现在已经不只是你个人项目了。”
“它是战略资产。”
王奕点点头：“行，那你们说怎么操作？”
丁处心里一咯噔，感觉王奕今天意外冷静。
王奕继续说：
“你们想拿走也行。”
“但从现在开始，我手里的能源城项目、固态电池产业化、城市能源结构、月面能源信道，全线暂停。”
“我退出。”
“你们接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