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到养父那里后的某一天,养父让我自己决定新的名字,即使不跟着他姓也没关系。
我有时会觉得,我们人类这一种族真的很伟大,象是星辰;但有时,人类也确实令人失望,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感到人类是如此的卑微低劣,象是一粒尘埃,这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既如星海,亦如凡尘。”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可以取一个新的名字,我想叫做“姬如星海”,姓姬,名如,字星海。
而如今,我养父姓计,跟姬同音。
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勇气敢取字星海了。
我想了很久,突然想到一句话——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大概她在我心中实在心心念念难以放下。
于是,我便改名叫作计晴天。
计晴天啊计晴天,某种意义上,我算是人如其名,因为人们看到我时,就象看到晴空中无比耀眼的紫阳星,当然,这并非什么夸赞。
请想一想,正常人看到毫无屏蔽的紫阳会是什么动作呢?
皱眉?
是的,见到我的人往往会皱起眉头,或者睁大眼睛——当然,直视紫阳还能睁大眼睛,这不太可能。
我想说的是,就象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然后睁大眼睛——当然,紫阳对于契国虽然是神之星,但在这儿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稀罕物,这只是个比喻。
然后那些因此皱眉或者睁大眼睛的人之中,更有甚者会不自觉地吐出一句:“我的天……”
当然,这是比较文雅的说法,与“我的上帝”其意相近,表示一定程度的震惊。
更通俗的说法,或者说更加震惊的叫法,其实是“我日”。
抑或“卧槽”。
但,就连我自己也不曾想到,短短十数年的学生时期竟会有如此多的人对我说过“我日”以及“卧槽”。
说来可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长着一张并不符合普罗大众审美的脸,这脸让人难以适应,大概只要有人看到,就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如同古时候的人们第一次见到银发金瞳的契国人一样。
这大概是刻在基因里面的东西,象是什么值得警剔的事物,让人本能地保持距离。
也许在如今的信息时代,有人见多不怪,反而会用猎奇的眼光加之审视,甚至不少已经适应的人们会羡艳乃至嫉妒。
但这却是不合时宜的,不合时宜的并非脸,而单单是除脸以外的我而已。
如果我是一个女性,也许我会有万千的倾慕者,只靠脸便能够活得很好——即使不嫁给任何人。
又或者我有一个不错的家世,让我有足够好的教养和气质配得上这张脸。
但这张脸却生在一个庸碌的人身上,就象天鹅翅膀长在丑陋的蛤蟆身上,不相匹,不合宜,且无比怪异。
因我之容而识我之人,总在不自觉地鄙夷我的穷酸和浅薄;因我之心而见我之人,总会不自觉地疏离,即使我以最温和的表情示之,也好象变成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与怜悯。
我有试过努力,使自己尽可能的配得上这张脸。
努力而又好看的人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和照顾,以及期望,但人们不会想到,过分好看但实际却没有多大才能的人,无论如何努力,最终也只是像舞台中央的小丑一般滑稽,且可笑。
我无法证明这一点,因为我自己的经历只是极少数的事实,它不符合大多数人的认知,也得不到大多数人的理解与认同。
而我能做的,只有将我努力的过往一一陈述出来:
小学,因受本家的排挤而转学至如今养父所在城市第一年,班级前三。
初中,舍弃外语成绩,年级第一。
初三,因一系列变故,再次转学,乃至于她的离去,成绩大幅下滑,班级前十。
高中,因政策再次转学,去到言语不通的边境,第一学年全班第一。
大学,学科综合成绩始终全班第一。
以上种种,看似成绩名列前茅,却掩盖不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我所就读的学校是越来越差劲的,我所在的圈子环境也是越来越恶劣的。
为什么呢?
家境不足以支撑学费固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主要的,还是我自己身体的问题。
就好象上帝看中了我这个苹果,舍不得破坏它外在的美,而只取走了它的仁——由于代偿作用逐渐失效,心肺的先天缺陷开始暴露,微薄的氧气利用率使我几乎不能长时间的从事体力活,为了保持一定程度的理智和思考,我不得不节省氧气而长时间的保持缄默。
但即使如此,我的精力也比常人消耗得快。
我无法分心同时做好两件事,长期的记忆力也更加的不可靠,无论做了多少周密而长远的计划,也总会因为高强度的课程而过度消耗精力,随之而来的便是计划搁浅乃至宣告失败。
因此而注定,我无法成为人如其貌的人,因此而注定,我只能是顺从环境的小丑。
我是一个认真的人,无论学习还是工作,我都表现得比旁人更加的努力和投入,但实际看来着实可笑。
我的庸碌并没有让现实朝着我期许的那样发展,我的努力唯独只是让我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却不能阻止我的家庭乃至于整个社会变得稀碎。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是别的任何人,但唯独不要是计晴天,又或者,世间真的存在某种超自然力量,而我能得到并掌握它。
“契纪元981历,神无月,我决定去一趟科学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