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扬州城，汇入沉沉的夜色。
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单调而又催眠的“咕噜”声。
车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偶尔有几声不知名的虫鸣，更添几分阴森与寂静。
而车厢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空间不大，却挤着沈然和三个绝色女子。
空气中，混合着萧君仪身上清冷的兰香。
纪清商那极具侵略性的异香，还有顾清绝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芬芳气息。
温香软玉，触手可及。
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只怕早己心猿意马，飘飘欲仙。
可此刻，这车厢里的气氛，却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萧君仪。
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亮得惊人。
她死死地盯着沈然，那眼神，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纪清商与顾清绝虽然没说话。
但她们的视线，也同样牢牢地锁在沈然的脸上，充满了审视与不安。
尤其是纪清商。
她不习惯。
非常不习惯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完全失控的感觉。
三堂会审。
沈然靠在柔软的垫子上，伸了个懒腰，脸上依旧是那副从容的笑容。
“说什么？”
“沈然！”
萧君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别跟我装傻！”
“我们冒着天大的风险，放弃扬州的大好局面。”
“连夜潜回金陵，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
沈然咂了咂嘴，似乎在认真思考。
“嗯让我想想。
他沉吟片刻，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回去当然是为了吃醉仙居里那碗最正宗的鸭血粉丝汤了！”
“我跟你们说，那汤头，那粉丝，啧啧，离开这么久，可想死我了！”
“”
“”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纪清商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表情像是凝固了。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堵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
她执掌拘魂阁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枭雄豪杰没见过？
可像沈然这般，能在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还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无赖，她真是平生仅见！
“你！”
萧君仪气得浑身发抖，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沈然，你是不是觉得，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很有趣？”
萧君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真的快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那种明明心中慌得要死，却偏偏被他用这种轻佻的态度对待的无力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
“有趣？”
沈然笑了。
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目光，依次从三个女人的脸上扫过。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是在逃命？”
三女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己经说明了一切。
“不。”
沈然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们不是在逃命。”
“我们，是在抢占先机。”
“金陵城里，那盘最大的棋局，马上就要到收官的时候了。
“现在回去，我们才能在最后落子的时候，抢到那个最好的位置。”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魔力。
可纪清商和萧君仪，却依旧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棋局？
什么收官？
什么最好的位置？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纪清商忍不住追问。
沈然却又恢复了那副神秘的笑容，对着她，摇了摇手指。
“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这几个抓心挠肝的女人。
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壁上，仿佛是在闭目养神。
纪清商看着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萧君仪也是又气又急，可她看着沈然那张在昏暗中显得有些疲惫的侧脸，满腔的质问，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了。
马车，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车厢内，再无人说话。
只有车轮单调的“咕噜”声，和几个女人那轻微而又带着几分烦躁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纪清商忽然发现，身旁那个男人，呼吸声，变得均匀而又绵长。
他睡着了？
在这种时候？
在这种环境下？
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纪清商和萧君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置信。
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有多大？
马车轻轻颠簸了一下。
沈然那靠在车壁上的脑袋，随之一歪，竟不偏不倚地，倒在了身旁萧君仪的香肩上。
萧君仪的身子，猛地一僵！
一股独属于这个男人的，带着淡淡汗味和酒气的阳刚气息，瞬间钻入了她的鼻腔。
她下意识地，便想将他推开。
可她的手刚抬起来，看着他那张在睡梦中，显得毫无防备的脸，那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开来。
她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这些天，他确实太累了。
在扬州，与钱谦斗智斗勇，还要应付王德发，算计天下局势。
这个男人，看似轻松写意，可他肩上扛着的，却是她们所有人的性命和未来。
萧君仪那抬起的手，终究还是缓缓地，放了下去。
她甚至，还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想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的脸，先红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纪清商和顾清绝，发现那两人似乎都在闭目养神，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黑暗中，纪清商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顾清绝那放在膝上，悄然握紧的拳头，却暴露了她们并不平静的内心。
马车，就这么在一种诡异而又带着几分温馨的气氛中，一路向东。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沈然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悠悠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身下一片温软，还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嗯？
这枕头，怎么这么软？
还这么香？
他下意识地，蹭了蹭。
“你醒了？”
一个带着几分羞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然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他猛地抬起头。
便看到一张羞愤交加，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绝美俏脸。
是萧君仪！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从她的肩膀，滑到了她的大腿上！
此刻，正堂而皇之地，枕着她那被裙裤包裹着，充满惊人弹性的丰腴美腿！
“咳咳”
饶是沈然脸皮再厚，此刻也感到了一丝尴尬。
他连忙坐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
“那个昨晚太累了，不好意思。”
萧君仪扭过头去，不看他，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但那红透了的耳根，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到哪了？”
沈然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天色，依旧是一片漆黑。
只有天边，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远方，一个巨大而又雄伟的城市轮廓，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映入眼帘。
金陵城。
到了。
马车没有走官道，而是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绕到了金陵城的南门。
在付出了几锭沉甸甸的银子后，守城的士卒，连盘问都未曾盘问，便悄悄打开了城门。
马车，顺利地驶入了这座沉睡中的，帝国的都城。
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
马车，在一处熟悉的街道前，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沈然率先跳下马车。
一股独属于黎明前的，带着水汽的微凉空气，扑面而来。
他抬头望去。
面前，是一栋两层的熟悉建筑。
门上，那块写着“醉仙居”三个大字的牌匾，在晨光熹微中，依旧清晰。
只是此刻，大门紧闭，显得有几分冷清。
沈然走上前，抬手，叩响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