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篝火噼啪作响。
沈然扶起查干。
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或敬畏、或狂热的脸。
沈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打了胜仗,是好事。”
“把战利品都清点一下,受伤的兄弟,先包扎伤口。”
他从容不迫地安排着战后事宜。
查干红着眼,重重地点头,立刻转身去执行命令。
那些刚刚还在拼死搏杀的汉子们。
此刻看着沈然的眼神,再无半分怀疑。
马车里,大祭司巴图掀开帘子,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亮得惊人。
他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发号施令的宁朝青年。
嘴唇哆嗦着,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沈然安抚好众人,走到顾清绝身边。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
她擦拭着手上的一柄短刃。
刃上没有一丝血迹。
但刚才那个百夫长的脖子。
就是被这柄短刃瞬间切开的。
“辛苦了。”
沈然递过去一个水囊。
顾清绝接过,没有喝,只是看着他。
面纱下的那双眼睛。
在火光映照下,像是两颗幽深的寒星。
“你的手段,比杀人更可怕。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哦?”
沈然一乐。
“顾姑娘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顾清绝说完,便不再言语。
又恢复了那尊冰雕的状态。
沈然也不在意,他知道。
能让这女人一次性说出超过十个字,己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这天晚上,秃胡儿部落的人。
吃上了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不仅有烤肉,有鱼汤,还有热乎乎的麦粥和野菜。
他们一边吃,一边用敬畏的目光。
看着那个和他们的大祭司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的宁朝男人。
“大人,黑狼部落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但他们背后是呼延灼的王庭。”
巴图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明白。”
沈然点了点头,往火里添了一根干柴。
“所以,我不能让你们留在这里等死。”
巴图和旁边的查干,都抬起了头。
“我会给你们指一条路。”
沈然的目光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往东走,大概十天的路程,那里有一片水草丰美的山谷,易守难攻,足够你们繁衍生息。
“而且,那里靠近宁朝的边境商道。”
“有宁朝的军队守护。”
“我会给你们第一批货物,盐巴、茶叶、铁器。”
沈然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们用这些东西,去跟草原上其他的小部落交易。”
“换取他们的皮毛、牛羊,还有最重要的消息。”
“我需要你们,成为我在草原上的眼睛和耳朵。”
“呼延灼的动向,各大部落之间的矛盾,哪条商路又被劫了,这些,我全都要知道。”
沈然站起身,环视着营地里所有看过来的族人,声音陡然拔高。
“从今往后。”
“你们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听着这番话。
巴图浑身颤抖,查干更是双目放光。
他们从沈然描绘的这幅蓝图里。
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未来。
那是一个不再挨饿受冻,不再任人欺凌,甚至可以掌控别人生死的未来!
“大人!”
查干“扑通”一声。
再次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我查干,还有秃胡儿部落所有的勇士,愿意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刀!”
这一次,沈然没有再扶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记住,你们不是我的刀。”
“你们是我的伙伴。”
第二天清晨,沈然和顾清绝准备离开了。
整个秃胡儿部落,全族出动,将他们送到很远的地方。
“大人,保重!”
查干这个七尺高的草原汉子,此刻眼眶竟有些泛红。
沈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递给他一张鞣制过的羊皮。
上面用木炭画着一些简易的符号和地图。
“按照这个走,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你们。”
“记住我交代的事情。”
说完,他翻身上马。
顾清绝也利落地跨上另一匹马。
依旧是黑衣蒙面,沉默如影。
“驾!”
两匹快马,绝尘而去。
查干和所有族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首到那两个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
“走!去我们新的家!”
查干抹了一把脸,翻身上马。
对着族人发出了命令。
回去的路上。
气氛比来时要轻松不少。
“说真的,顾姑娘。”
沈然放慢马速,与顾清绝并行。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在拘魂阁杀一辈子人吗?”
顾清绝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
“没想过。”
“没想过?”
沈然嗤笑一声。
“你们阁主纪清商,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卖命?”
“我出双倍!”
顾清绝终于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我觉得你们阁主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不过还是比不上你。”
沈然继续自说自话。
“你要是觉得跟着我,比跟着她有前途,随时可以跳槽。”
“闭嘴。”
顾清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一夹马腹,瞬间冲到了前面去。
似乎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沈然看着她那因为愤怒而绷紧的背影。
和那在马背上颠簸起伏的惊人曲线,心情大好。
能把一座冰山惹得冒烟,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
一路无话。
两天后,雄伟的雁门关。
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城楼上,一个身穿银色铠甲,身披红色斗篷的窈窕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是慕容雪正在巡视城墙。
忽然,她似乎有所觉察。
转过头来。
看向沈然二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