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
给枯黄的草原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秃胡儿部落的营地里
气氛己经和两天前截然不同。
曾经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绝望和麻木。
被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所取代。
女人们在溪边清洗着昨天采摘的野菜。
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孩子们围着篝火追逐嬉闹,小脸上有了血色。
男人们则在沈然的指导下。
用石头和泥土加固帐篷,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查干像换了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处处与沈然作对的刺头,而是变成了最忠实的执行者。
沈然的每一个命令,他都第一个冲上去完成,干劲十足。
仿佛要把积攒了二十年的力气都用出来。
他看沈然的眼神,也从不服和嫉妒。
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敬畏和崇拜的狂热。
这种转变,让部落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连带着,他们对沈然的信服,也达到了顶峰。
沈然则趁机从大祭司巴图的口中。
套取了大量关于草原的情报。
“匈奴的大军,在北边驻扎,离这里大概有五天的路程。”
巴图靠在柔软的兽皮上。
精神好了许多。
“他们的新首领,叫呼延灼,是上一任单于的亲弟弟。”
“据说是个比他哥哥更残暴的家伙。”
“屠格的三千精骑全军覆没,对匈奴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呼延灼放出话来,要用十万宁朝人的头颅,来洗刷这份耻辱。”
十万人?
沈然心中冷笑。
口气倒是不小。
不过,这个情报很重要。
这说明匈奴人新的首领急于立威。
雁门关接下来的压力,会比想象中大得多。
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慕容雪和萧君仪。
就在沈然准备向巴图告辞时。
负责在远处警戒的一个部落青年,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敌敌人!黑狼部落的人!”
“什么?”
查干脸色大变,一把抓起靠在身边的弯刀。
黑狼部落!
那是附近最大,也是最残忍的一个部落,他们是匈奴王庭最忠实的走狗。
经常干一些烧杀抢掠的活计。
话音未落,远方的地平线上。
己经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骑兵。
他们如同一片乌云,快速地朝着这边压了过来。
马蹄声如同沉闷的雷鸣,让大地都在颤抖。
粗略看去,至少有上百骑!
而且,个个都是骑术精湛的战士。
装备精良,远不是秃胡儿部落这些“老弱病残”能比的。
营地里瞬间炸开了锅。
女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抱着孩子西散奔逃。
男人们虽然拿起了武器,但脸上却写满了绝望。
他们知道,今天,部落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都别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然的暴喝声。
如同平地惊雷,响彻整个营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竟让慌乱的人群,动作都为之一顿。
“所有男人,拿起武器,以马车为屏障,结阵!”
“女人和孩子,躲到阵后去!”
沈然语速极快,命令清晰。
查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嘶吼着,指挥着族人。
将那十几辆破旧的马车,迅速围成一个简陋的圆形防御阵。
虽然粗糙,但总算有了一个可以依托的阵地。
“顾清绝。”
沈然看向身边的黑衣女子。
“在。”
“看到那个骑着黑马,盔甲最亮的家伙了吗?”
沈然指着越来越近的敌骑。
在那群骑兵的最前方,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头领。
正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发出猖狂的大笑。
“看到了。”
顾清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杀了他。”
沈然只说了三个字。
“好。”
顾清绝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
随即,便如同一滴墨汁。
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草地的阴影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黑狼部落的首领,巴赫,此刻心情极好。
他只是带队出来巡逻,没想到能碰上秃胡儿这群丧家之犬。
他己经能想象到,将这些男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在马鞍上。
将那些女人和牛羊抢回部落时,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至于那两个穿着宁朝服饰的男女,更是意外之喜。
男的杀了,那个蒙面的女人
身材看起来倒是极为火辣,正好抓回去当奴隶。
近了!更近了!
他看到那些可怜虫。
竟然还想用几辆破车来抵挡他们的铁蹄,不由得笑得更加张狂。
“碾碎他们!”
他高举弯刀,准备下达冲锋的命令。
就在这一刻。
一股极致的、冰冷的危机感。
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涌起。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只觉得脖子一凉。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摸到了一片温热的、粘稠的液体。
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胸前那华丽的盔甲。
正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染成刺目的红色。
他的力量,正随着血液,飞速地流逝。
他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
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自己胯下的黑马。
惊恐地人立而起,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天地,在他眼前,开始旋转。
巴赫,黑狼部落的百夫长,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
他身后的骑兵,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自己的首领,突然就从马上栽了下去。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杀!”
就在他们愣神的这一瞬间。
那个简陋的车阵后面,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查干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他带着几十个同样红了眼的秃胡儿男人。
从车阵的缺口处,悍不畏死地冲了出来!
他们被压抑了太久的屈辱、愤怒、绝望。
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疯狂!
一个黑狼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查干一刀连人带马,砍翻在地!
鲜血,溅了查干一脸。
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为了部落!”
“杀光他们!”
秃胡儿的男人们,用自己手里的破刀、烂矛,甚至是木棍。
疯狂地攻击着那些装备精良的敌人。
他们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黑狼部落的骑兵们彻底懵了。
这还是那群任人宰割的秃胡儿部落吗?
首领莫名其妙地暴毙。
敌人又突然变得如此悍不畏死。
更加令人惶恐的是。
人群中,一个黑影恍若游龙。
每次出现,就会有一名同伴倒下。
恐惧,在他们心中迅速蔓延。
不知是谁第一个调转马头。
发出一声惊叫,逃了。
这就像一个信号。
剩下的骑兵,再也顾不上什么军功和荣耀。
纷纷调转马头,仓皇逃窜。
一场原本应该是屠杀的战斗。
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瞬间逆转。
查干带着族人,追杀了十几里地。
首到再也看不到一个敌人的背影,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们赢了。
他们竟然打跑了凶名赫赫的黑狼部落!
当他们带着缴获的战马和武器
浑身浴血地返回营地时。
所有的秃胡儿族人,都用一种看英雄的眼神,看着他们。
而查干,却拨开人群,走到了那个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
连衣角都没有乱一下的宁朝人面前。
在他身后,一袭黑衣的顾清绝冷着脸。
一言不发。
他丢掉手里的弯刀,单膝跪地。
将头颅,深深地埋在了草地里。
“查干,愿为大人效死!”
在他身后,所有参与了战斗的秃胡儿勇士。
全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愿为大人效死!”
那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在草原上空久久回荡。
这一次的臣服,不再有半分勉强和不甘。
只有,发自内心的敬畏与狂热。
沈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查干。
和那一张张被血污和兴奋涨红的脸,神色平静。
他走到查干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脸上仍然挂着那标志性的和煦笑容。
“好说,好说。”
“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