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笑了笑。
他将目光从自己那双崭新的靴子上移开。
重新落回苏清寒那张因羞愤而涨红的俏脸上。
“苏小姐不必紧张。”
他慢悠悠地开口。
“不日，我便要随公主殿下和慕容将军，一同启程前往北境。”
“临行之前，特地来看看苏小姐。”
北境？
他要走了？
听到这话，苏清寒的心头。
猛地一喜！
这个魔鬼，这个煞星。
终于要离开金陵城了！
只要他走了，自己就安全了！
那晚在画舫上的屈辱。
那双让她至今仍在做噩梦的靴子。
都将随着他的离开，而成为过去！
她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
脸上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那便预祝沈主簿，一路顺风，马到功成了。”
她的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沈然将她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心中冷笑。
想得美。
他站起身，没有理会苏清寒的祝福。
反而在宽敞的厅堂里，不紧不慢地踱起步来。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名贵的紫檀木家具。
扫过墙上悬挂的前朝名家字画。
“苏府，果然是气派非凡。”
他像是随口称赞了一句。
“想当初，我第一次见苏小姐的时候，是在我的醉仙居。”
“那时候，苏小姐对我的印象，可是十分不好啊。”
沈然的语气，带着几分追忆往昔的感慨。
苏清寒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红了。
她当然记得。
那日，她高高在上地去醉仙居找事。
却被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
用几个轻佻的眼神。
撩拨得心神不宁，最后狼狈而逃。
那份羞恼，至今还记忆犹新。
“沈主簿说笑了。”
苏清寒低下头。
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都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清寒有眼不识泰山。”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
只要能送走这尊瘟神。
说几句软话又算得了什么？
“哦？是吗？”
沈然停下脚步。
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过去的事情，倒也罢了。”
“不过”
他话锋一转，那温和的笑容里。
透出一丝冰冷的寒意。
“我没有想到的是，苏小姐竟然还准备花五万两银子，买我的性命。”
“这就有点意思了。”
苏清寒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她刚刚放下的心。
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这个男人。
根本就不是来告别的。
他是来算账的！
“我我”
苏清寒脸色发白。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这个煞星究竟想干什么。
自己己经投靠了六公主。
苏家也己经为北境之行调集了海量的物资。
他今日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就在苏清寒心神不宁。
忐忑到了极点的时候。
沈然从怀中。
取出了那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
他将木匣子。
轻轻放在了苏清寒面前的桌案上。
“别紧张。”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份温文尔雅。
“说了是来看看你。”
“喏，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
苏清寒看着那个做工精致的木匣，愣住了。
她完全摸不透沈然的心思。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她迟疑着，伸出手。
取过了那个木匣子。
“沈主簿这这太客气了。”
她强笑着。
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
难道，他只是想敲打自己一番。
然后就此揭过？
这木匣里，装的又是什么？
珠宝？玉器？
还是别的什么奇珍？
她怀着一丝侥幸，一丝忐忑。
缓缓打开了木匣的卡扣。
“啪嗒。”
一声轻响。
匣盖开启。
然而，匣子里装的。
却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东西。
那是一圈棕色的，质地坚韧的牛皮。
皮圈打磨得很光滑。
中间，还挂着一块小小的。
长方形的黄杨木牌。
木牌上，阴刻着两个字。
沈然。
苏清寒的眉头。
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沈主簿，这这是？”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
沈然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牛皮圈。
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介绍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在我们家乡的习俗里，这个东西，叫项圈。”
“一般，是给狗戴的。”
此话一出。
苏清寒那双清丽的美眸中。
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屈辱！
极致的屈辱！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
他是来羞辱自己的！
用这种最恶毒，最下作的方式！
“沈然！”
她再也无法维持那份从容与优雅！
她猛地将手中的木匣。
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
木匣摔得西分五裂。
那个牛皮项圈，滚落到了沈然的脚边。
苏清寒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双美目死死地瞪着沈然。
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沈然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
仍有苏清寒发作。
他的沉默，他的无视。
让苏清寒感到愤怒与无力。
终于。
沈然放下了茶杯。
他抬起头。
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女人。
“鞋都舔得。”
“这个，戴不得？”
苏清寒的脑子，彻底炸了！
那句轻飘飘的话。
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是啊。
连他沾满泥水的鞋子，自己都跪在地上。
用舌头一点点舔干净了。
还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她的愤怒，她的尊严。
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与恐惧。
她看着沈然那张温和的笑脸。
只觉得那是一张魔鬼的面具。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照做。
这个魔鬼，绝对有无数种方法。
让整个苏家，万劫不复！
最终。
苏清寒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缓缓地，弯下腰。
颤抖着，捡起了地上的那个牛皮项圈。
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然后，她抬起手，将那个象征着极致屈辱的项圈。
缓缓地，戴在了自己雪白修长的脖颈上。
“咔哒。”
冰冷的金属卡扣，合拢了。
也锁住了她作为苏家大小姐。
最后的一丝尊严。
沈然站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
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块刻着他名字的木牌。
“很好。”
“送我出去吧。”
苏清寒脸色一红。
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双拳紧握。
良久，她长呼一口气。
跟了上去。
当她拉开厅门的那一刻。
门外等候的丫鬟、下人，全都看了过来。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
都凝固在了她脖子上那个刺眼的牛皮项圈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但下一秒。
他们又都触电般地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苏清寒能感受到那些灼人的目光。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
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她就这么一步一步。
将沈然送到了苏府的大门口。
沈然跨上台阶，回过头，看着她。
“记住。”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不许摘下来。”
“我在金陵城，眼睛很多。”
说完，他转身离去。
消失在连绵的秋雨之中。
只留下苏清寒一人。
失魂落魄地站在朱漆大门下。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
她却浑然不觉。
只是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攥住了脖子上那个冰冷的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