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跋山涉水
在金色的剑光远去去后，
苏尝看向仍在八卦笼中抱头蹲防的黑衣小姑娘，笑道，
“好了，那个金乌宫的剑仙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小姑娘眼晴这才敢睁开一丝缝，左警右瞧，確认人真的离开后，才长舒一口气站起身，
“刚才看你们聊得热闹，我这头大水怪为尽地主之谊，才没去打扰。
下次再见那个白衣傢伙，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哪有来別人家做客不提前打招呼的！”
瞧著她认真找补的模样，苏尝忍不住逗她“行，之后我路过金乌宫，跟柳质清提一嘴，让他有空来赔罪。”
黑衣小姑娘脸色瞬间僵住，小手著衣角，支支吾吾道，
“其实也不用我大妖有大量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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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这副口气大又胆小的模样，苏尝忍住笑，转头对青馨府一眾人问道，
“能否放了这头哑巴湖水怪？我可以用神仙钱抵帐，不让诸位白跑一趟。”
毛秋露此时还因为青衫少年竟能指点柳质清如何破境而愣神，被一位师叔拉了拉袖角示意才回过神，连忙摇头道，
“一来国师府出价购买此妖，价格很高。
二来苏先生帮忙我们摆平了金乌宫，要是还让您出钱，实在不妥当。”
苏尝微笑道，
“无妨，钱本就是用来的。何况我这一路北游，本就是想为商行多拉些合作伙伴的。
毛姑娘处事亮，前面与这头水怪商量的时候坦诚相告，后面晋乐动手时还想著让我先走。
所以我愿意出几颗山上钱，换毛姑娘你们几人回去不被为难。
顺便还能与青府结个善缘，方便尝安商行在北俱芦洲南域发展，何乐而不为呢。所以毛姑娘但说价格即可。”
毛秋露为难地看向师门长者，得到首肯后，犹豫著说，
“可国师府出价一颗穀雨钱买这小鱼怪。平时卖不到这价，但牵扯河婆神位，所以—“
青衫少年还没有出声。
黑衣小丫头已气呼呼道“啥？才一颗？不是一百颗吗？气死我了！我才不卖那么贱！那个牵狗国的国师，真是有眼不识大水怪！”
接著她转头眼巴巴的看向青衫少年，似乎是很希望后者能认同，最好掏出一百颗穀雨钱给她的身价做个证明。
苏尝懒得搭理这个脑子进水的小水怪，递出一颗穀雨钱。
那毛秋露满脸惊讶，“苏先生还真给啊，刚才不是客气话？”
苏尝將钱拋给毛秋露。
“我这人向来不亏待生意伙伴。这枚穀雨钱，就算是我跟你们青馨府打的一声招呼。”
毛秋露一咬牙，接住那颗穀雨钱，在手心。
她算是彻底服气了眼前这位一一修为高又平易近人，与以往见过的山巔修士截然不同。
毛秋露收起手中穀雨钱，郑重道，
“往后苏先生有用得著我们青馨府的时候，儘管知会一声。”
苏尝笑著点点头。
毛秋露回头看了看师门的几人，用眼神示意赶紧放鱼。
她的那位师门长者，一挥手，以整座湖面作为八卦的符阵，顿时收拢在一起。
將那在银色符篆大网中浑身抽搐的小丫头拘押到岸边，其余青馨府仙师也纷纷驭回罗盘。
符阵莹光瞬间消散。
苏尝一步跨出，拎住那小丫头的后领，高高提起。
后者小小的身子悬在空中，扬著脸，冲青衫少年打著商量道“那串铃鐺，你能不能也一颗穀雨钱买下来？”
苏尝还是不理她。
小丫头腮帮鼓鼓，这人忒不爽利了。
冪篱女子笑著摘下手腕上那串铃鐺，交给苏尝。
毛秋露看著眼神全被铃鐺吸引走的黑衣小姑娘，想了想后，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原本想请你去牵机国当河婆，但你不愿，苏先生又肯为你做主，此事便罢了。
但如今你已经给人知晓了踪跡，看见了真身。
即使金乌宫的人不再找你，我们也放你回湖中，往后却难保不会再引来其他別用心之人。
所以往后你得要更加谨慎，別如同今晚这样贸然露头。”
小丫头皱起来，开始使劲想今后如何自保的对策。
如果真如对方所说，每天提心弔胆的日子，她这大水怪可受不得。
但是她也不想与青府这些人回去当河婆，即使说不定这样还能骗些吃喝，但自由没了可就真回不来了。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来。
一位形容枯稿的老僧飘然而至，身影站定在湖边不远处的沙丘坡顶。
他身后跟著十数位神色木訥的僧侣，年龄悬殊，老少皆有。
人人身前悬掛佛珠，寻常材质，却是一串串皆是金光流转，在夜幕中极其瞩目。
老僧站定后，以法力加持沉声道，
“来此练剑的金乌宫剑仙已走，被他打伤的黄风老祖发狂，不在山根修养反而要出来吃人。
贫僧师伯已经与它在十数里外对峙，困不住它太久，何况它的徒子徒孙眾多。
湖畔休息的所有人，立即隨贫僧一起赶紧离开黄风谷地界，速速起身赶路，实在是拖延不得片刻。”
山坡那边，那些走鏢江湖客和过路商贾闻言立即迅速收拾家当，开始在那些僧人的护送下，匆忙夜行赶路。
容不得他们不急迫，毕竟哪怕只是修士斗法的余波，也能让他们不好过。
而那拨青府仙师根本没有言语交流，就自行走入队伍当中，显然是要帮著那些宝相国僧人一起护送离开。
毛秋露转头看著还站在原地的青衫少年问道，“苏先生不一起走？！”
苏尝微笑摇摇头，“我去黄风谷那边看看，回头有机会去你们青馨府做客。”
毛秋露闻言眼眸微微一亮，知道这位年轻先生是要去为此地出去一祸。
在颇具江湖气的拱手致意后，她才大步离去。
望著期间几次回头的冪篱女子背影，被人拎在手中的小姑娘摇头晃脑道“看出来没，她对你可是很有点好感的。”
苏尝鬆手，小姑娘落地。
青衫少年笑道，“没瞧出来，你挺有江湖经验啊。”
黑衣小姑娘双手负后，不回答，只是瞪大眼睛，使劲看著他手中的那串铃鐺。
苏尝將铃鐺拋给她，然后放下捲起的衣袖，转身离去。
小丫头愣在当场，整张小脸蛋和淡淡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她凑到青衫少年跟前，伸长脖子问道， “嘛呢，你就这么不管我了？你是真不把一位大水怪当大水怪了是吧？”
苏尝一手推在她额头上，“边玩去。”
小丫头怒道，“嘛呢嘛呢！”
她募然张大嘴巴，小脸蛋顿时裂开大嘴，露出雪亮的锋利牙齿，就那么张大不合拢，
“你瞧我这个样子，哪个妖怪遇见我不怕？我可有用了！”
苏尝缓缓走向山坡，选下一句，“是吗。”
山坡北边不远处，动静越来越大了。
黑衣小姑娘犹豫了一下，隨手將那串铃鐺拋入湖中，然后捏著下巴，又开始皱眉想问题。
而那个青衫身影走上了山坡，脚步不停，就那么走了。
小丫头使劲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唉。
一个纵身飞跃，坠入水中，现出真身变作一条鱼怪，追著那串不断下坠的铃鐺，摇头摆尾，往湖底游曳而去。
山坡那边。
苏尝飞掠数里后停下。
只见一位浑身浴血的老僧坐在原地，默默诵经。
一身淡金血色的老僧身边黄沙地上，插有一根锡杖，铜环相互剧烈撞击。
隨著老僧入定诵经，周围方丈之地，不断绽放出一朵朵金色莲。
老僧四周有一道黄色龙捲风不断席捲，隱约可见有一袭黄袍藏匿其中。
被那股黄沙龙捲疯狂衝击，那些金色莲一瓣瓣凋零。
老僧虽然双眼紧闭，只能依稀感知到身后出现了一位外人。
他有些著急，一挥袖子让锡仗飞出，沉声道，
“快走！抓紧老僧锡杖，它会助你远离此地，莫要回头！”
那根锡杖斜飞出去，向青衫少年飞掠而去，然后悬停在他身边。
锡杖环环相扣，发出急促的清脆响声，似乎十分焦急，催促对方赶快抓住，逃离这处是非之地。
老僧为了分心驾驭那根锡杖离地救人，已经出现破绽，黄沙龙捲愈发气势汹汹，方丈之地的金色莲已经所剩无几。
就在老僧就要彻底被黄沙裹挟、彻底消磨金身之际。
耳畔有一个温醇嗓音轻轻响起，“大师只管入定。”
然后那年轻人一步前掠十数丈，同时出拳如雷鸣。
那人閒庭信步，只是拳罡如虹，声势惊人，一拳下去，整个冲天龙捲便被当场打成两截。
老僧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双手合十，低头却不是诵经，而是呢喃道，
“威德巍巍，住心看净。可惜遇茶不饮，遇蒲团不坐，遇宝杖不握，不然早於我佛国上座。”
而此时那一袭青衫，已经远去了。
老僧缓缓起身，抓回那根铜环已然寂静无声的锡杖。
老僧佛唱一声，大步离去。
这一天夜幕中。
一位青衫少年，缓缓而行。
一个黑衣小姑娘，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脚踝。
他每走一步，就要拖著那个牛皮似的小丫头滑出一步。
苏尝也不低头，“你就这么缠著我？”
身上还缠绕著一个包裹的小姑娘点头道，
“我包裹里边这些湖底宝贝，怎么都不止一颗穀雨钱了。
说好了，都送给你。
但是你必须帮我找到一个会写书的，帮我写一个我很凶、特別嚇人的精彩故事。”
苏尝无奈道，“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
小姑娘糊了一把眼泪鼻涕在那人腿上，硬咽道“求求你了，就带我一起走江湖吧。
你本事那么大，金乌宫人被你打跑，黄沙老祖都给你打杀了，跟著你混，我吃香喝辣不愁啊。
我一定要找到个厉害的读书人，写我的故事，我要名垂青史，家家户户都晓得我是一头哑巴湖的大水怪。”
苏尝停下脚步，低头问道，“还不鬆手？”
黑衣小姑娘打死不鬆手，晃了晃脑袋，用自己的脸庞將那人衣袍上的鼻涕擦掉。
然后她抬起头，皱著脸道，“就不鬆手。”
苏尝一抬脚，“走你。”
小姑娘被直接摔向那座碧绿小湖，在空中不断翻滚，拋出一道极长的弧线。
片刻之后。
苏尝转头望去。
远远跟著一个跟屁虫，见到了他转头，就立即站定，开始抬头望月。
苏尝嘆了口气，“跟在我身边，说不定会死的。”
小丫头屁顛屁顛往前跑，只是一见到那白衣读书人皱眉了，就赶紧一个急停，闷闷道，
“谁不会死啊，反正都是要死的，我又不怕这个。
我就是想要谁都知道我，知道了，死就死了。”
苏尝继续前行。
她便跟在后边。
期间她蹲在地上，直愣愣盯著地面，歪著脑袋，然后募然张大牙齿锋利的嘴巴，一口將一条蜥蜴吞下。
站起身后，背著个包裹的小姑娘眉开眼笑，“美味！”
只是她突然发现苏尝转过头。
她立即绷脸，视线游移不定，只是腮帮忍不住动了动。
青衫少年笑了笑，
“那就跟著吧，能跟到春露圃渡口，我就帮你找个落脚的地方。並且告诉你哪有人可以帮你写故事。
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半路反悔了，想要返回哑巴湖，你自己走，我不会管你。”
她飞奔到那人身边，挺起胸膛，“我会反悔？呵呵，我可是大水怪！”
苏尝嗯了一声，“米粒儿大小的大水怪。”
小姑娘破天荒有些难为情。
这件芝麻大小的事，是万万不能写到书里去的。
在那之后，青衫少年身边便跟著一个经常著口渴的黑衣小姑娘了。
一起跋山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