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道冠
在苏尝被青铜巨钟笼罩的剎那。
老僧立於钟外，双手结出繁复的往生印，口中念诵的並非超度经文，而是佛门秘传降魔真言，
“罪业三千，化劫成佛，无我无相，梵音镇魔，嘛呢叭咪！”
隨著咒文出口，老僧身后雷音寺虚影愈发清晰。
大雄宝殿之中，世尊佛像双目微睁，慈悲面容下，森然威压已不再隱藏。
佛像再度弹指將巨钟敲响，洪钟大吕的钟声轰然迴荡，
钟身上金光暴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经轮。
经轮相互缠绕，化作九道锁链疾射而出，如囚龙般穿透钟壁，死死缠向苏尝的四肢与脖颈。
锁链上流转的佛光，与少年的身躯碰撞，发出灼烧般刺耳的滋滋声响。
这是把人炼成佛奴的法门。
老僧声音混著钟声一起传至少年耳中，
“苏施主以杀止杀，终是不妥，施主若肯是放下执念，皈依我佛，便可不受此苦，得真正大道苏尝冷笑，周身气血翻涌，金龙气机在体內疯狂运转，同时唤出天理小剑与昭彰心剑，
““放下执念？说这个之前，先算完这些冤魂的帐！”
少年话音未落，袖中书已翻至最后一页的地闕玄书，进发万丈青光。
书页间腾起的幽冥之气，同样化作道道锁链，不过是漆黑色。
这是鄯都鬼府的拘魂索，锁链击打在巨钟內壁，试图將其撑开。
同时，无数虚影从书中飘出，正是之前被鬼差擒拿的怨魂厉鬼。
这些亡魂带著生前的伤痕与怨气，周身燃著幽蓝鬼火，在巨钟內与钟身的梵文咒印激烈衝撞，
將青铜巨钟向上顶起。
其中一位身著破旧嫁衣的女子尤为醒目，她的长髮如蛇般缠住钟身，悽厉喊道，
“和尚，我被高承心祭炼时，佛在哪里？！为何不许苏先生帮我们报仇雪恨！”
无数怨魂的虚影撞在钟身，与拘魂索形成合力，青铜巨钟开始剧烈震颤。
老僧面色微变，身后世尊佛像虚影抬手结印，巨钟表面梵文骤然暴涨，试图强行抹去怨魂的反抗意志。
同时他做佛门狮子吼，怒喝道“冥顽不灵！了却高承因果，正是给你们机会解脱和转生！”
苏尝看向老僧，眼神冷如寒冰“一边说著慈悲，一边在禁他们的锁上加重，你和高承有什么不同？！”
青衫少年將闪烁著清幽魂光的左手按在地闕玄书之上，
“今日，我便要你这伽锁和高承一起，碎在万千冤魂的泣血声中！”
在地闕玄书与少年左手手心相触后的光芒印照下。
被禁千年的怨魂终於脱离老僧的操控，化作透明的光点，如乳燕投怀般飘向苏尝手中的天理小剑。
同时，一一位位被少年拓印绘画过的敬剑阁剑仙虚影，包括寧姚的父母，给少年留下一缕最纯粹剑意的观照，一同现身。
隨著这些身影的投入，苏尝身后浮现出一道无比清晰的中年儒士身影。
这身影与少年一起持握住天理小剑的剎那间，一直缠绕在后者身上的佛家金色锁链便寸寸崩断老僧瞳孔骤缩，他第一次在这具看似单薄的少年身躯上，感受到了足以撼动佛国根基的力量。
不甘怠慢的老僧双掌推出，一道金色光柱从雷音寺虚影中射出，直取苏尝眉心。
巨钟內，在浓郁的魂意流动间，少年手中的剑气泛起浓郁的青色。
天理小剑上的这团剑光，如烧开的水一样不断沸腾。
隨后少年与身后儒士身影一起举剑，心无旁驁的竖斩。
凝聚如一线的青色剑气与金色佛光相撞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青铜巨钟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轰鸣声。
下一刻。
璀璨的火光拔地而起，如同逆风的流星。
整个鬼域谷剧烈摇晃，大地被撕扯出一道道裂缝，天空中漆黑云海翻涌如沸。
剑光击溃佛光后，扫过青铜钟身的咒印纹路。 所过之处，六道轮迴的镇压符文竟开始扭曲变形，如同被烈阳炙烤的残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钟声上也浮现出无数蛛网状的裂纹。
老僧见势不妙，双手结出“不动明王印”，身后雷音寺虚影再度进发刺目佛光，化作一道金色屏障想要修补巨钟。
苏尝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右手握拳凝聚金龙气机，大喝一声，
“破！”
武道金龙狠狠砸向金色屏障。
“轰隆！”
巨钟轰然炸裂，老僧被余波震得倒飞出去，口中连喷数口鲜血。
青色的巨钟彻底消散。
钟內被镇压的亡魂在怒吼声中，扑向老僧。
那个身著嫁衣的女子虚影更是隨著残余剑光，直直撞向对方背后雷音寺虚影中的世尊佛像。
就在他们乘胜追击之时，却见佛像的慈悲面容轰然碎裂，露出內里的修罗之容。
佛有两面，这才是老僧引动的真正力量，世尊如来的恶忿相恶忿真容现出之后，老僧身上的力量不减反增，气势暴涨，口鼻喷吐著炽热火焰，眼中有紫红血光闪烁。
老僧身后修罗法相獠牙毕露，赤瞳映出血色凶光。
枯稿的手掌缓缓抬起，將嫁衣女子悽厉的惨叫碾作青烟。
消散的魂灵化作点点幽光，如受磁石牵引般，重归青衫少年怀中地闕玄书的名册。
老僧再次张口，喉间进发的梵音撕裂云层，震得天地间浮尘凝滯，裹挟著无量业火，字字如金刚砸向一眾幽魂，
“迷障不渡者，永坠阿鼻无轮迴！三途河血凝寒狱，万劫不復化劫灰！”
隨即，这修罗法相的一双巨掌朝少年拍落，雷霆万钧之势如同天倾。
后者不闪不避，以拳剑相应，
在轰然巨响过后。
巨大的双掌印中，依旧挺立的苏尝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大笑起来，
“继续，看看今日是你渡我，还是我来破你这偽善的渡恶之道！”
说罢他也懒得等老僧回应，再次与身后的中年儒士身影一起出剑，与修罗法相激烈碰撞在一起远远看著这一幕的贺小凉有些微微发证。
刚才她仅是近距离听到两次钟声，便已七窍流血。
如今在这恐怖的修罗相声势下，更是感觉气都难已喘匀。
她此刻是由衷的佩服依旧敢於亮剑的少年。
只不过虽然对面並非佛主本人，而只是忿怒相投影，但多少也沾点祖境，想要对付谈何容易。
眼看少年將要落入下风，贺小凉为自己的无能无力感到有些悵然间。
她心湖中再度剧烈震颤，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此刻袖手旁观，便能放下最后一点执念。”
在往常，年轻女冠对陆沉的话一定毕恭毕敬，满口答应。
但如今她依旧执的抬头直视著那尊巍峨佛像，置若罔闻。
散漫的道人好像並未在意弟子的不敬，反而带著点欣赏讚许了一声，
“贺小凉，守持本心，不为任何人所动，今日你才多少有些类我陆沉，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贺小凉指尖拂过手中那根有些焦黑的连理枝，
“还请师父助我帮他一程。”
隨后年轻女冠有些不確定的问，“师父，远隔一座天下，你能不能应付得来？”
道人嬉皮笑脸道，
“你头戴的道冠，是我在离开浩然天下之前的旧物，
有个化名，道號就叫无敌，你说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