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十四
在苏尝出剑將妇人的梟首同一时刻。
仍被封姨看著脱不开身的陆神猛然抬头看向天空。
凭藉望气神通,他依稀看见那条由宋氏龙气和山河气运凝聚而成,盘踞在大驪京城的金色蛟龙。
被云中探出的漆黑如墨一爪,按住在头颅上狠狠下压·
虽然这副画卷,一闪而逝。
但陆神可以確定,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陆神眯起眼看著这种大道显化而出的天地异象,有些道心失守,不得不伸手抵住眉心。
他忧心的喃喃道,
“好重的杀心。”
在苏尝挥出第二剑,要將妇人那颗头颅炸碎之前。
一个面容古板严肃的老夫子身影募然出现。
他双手拽住陆絳头颅,迅速將其放回脖颈处,手心急急驱散剑气,抹平伤口。
这个时候,神魂震颤的陆絳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脖子。
虽然躯壳上的断口已然癒合,但稍稍触动,神魂上仍是刺疼不已。
这疼痛感让陆絳心中大恨。
她这辈子还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怨极了那个大逆不道的青衫少年。
在腕上手串放出的莹莹宝光疗愈中,陆絳深呼吸一口气,收拾好心中那些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
妇人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只要亚圣看到了刚才那触目惊心一幕,就算没白遭罪一场。
此行她本就藏著不少心机。
先是放低身架,低眉顺眼,示之以弱,將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发现少年要算旧帐后,就开始混不吝,依仗著女子和大驪娘娘的双重身份,说少年下不了狠手。
如今她更是准备趁机施展苦肉计,好让亲眼目睹刚刚惨烈一幕的儒家圣人偏帮自己。
妇人知道她最大的依仗,其实不是什么大驪铁骑和宋氏国势。
而是她极其篤定的一件事。
那就是眼前在文庙之中排第三位的圣人,一定不愿意儒家万年来造就的大好形势,礼制规矩,
葬送在这个少年手里。
果不其然,一身古朴儒衫的老夫子望著依旧紧握手中剑的少年,忍不住怒道,
“苏尝!你真敢在我儒家治下,公然杀害一国之母?!”
他话音未落。
一个高大女子的身影,手撑荷叶伞站在了少年身畔,不咸不淡的回应道,“敢又如何?”
亚圣沉著脸看著青衫少年,警告之意全在不言中。
苏尝笑眯眯伸出手掌,虚按几下,
“別急眼啊,急什么,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难道只许娘娘刚才管不住嘴挑畔,就不许我一个不小心管不住飞剑啊。”
宫装妇人警了眼不远处似乎在走神的国师,柔声拱火道,
“今儿若不是亚圣先生正巧在,陆絳都要以为要去阴司报导了呢。”
苏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差远了。娘娘若是没有傍身保命的底牌在,不然今天敢来我面前,国师就不用姓崔了。
若是我所料不差,娘娘除了那串手串,还存著你们陆家的续命灯吧?”
被揭破的妇人嘆了口气,低下头,喃喃的转移话题道“苏先生,当初派谍子刺杀你们几个孩子,是我理亏,要打要杀,任凭你欺辱便是了。
你我终究是大驪人氏,一旦家丑外扬,白白让浩然天下其余八洲看咱们的笑话。
苏尝微笑道,“怎么,还要故使重演来卖惨,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陆絳双指拧转衣角,警了一眼老夫子再次与高大女子一起消失的背影,隨后自顾自说道,
“我打死都不愿意道歉,苏先生又貌似志在我死,好像是个死结,那么接下来该怎么聊呢?”
苏尝左手开始捲袖子,缓缓道,
“不用聊了,留你半条命就是了,
不过有句话告诉你,国师和那位皇帝陛下应该无所谓宋家子弟谁来当皇帝。
宋长镜则是无所谓谁是宋和,谁是宋睦。
至於我,更无所谓你们宋氏国祚的长短。”
陆絳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好像想要疾言厉色训斥几句,偏偏有心无力。
她一手青筋暴起,纤毫毕现苏尝开始用右手捲袖子,
“这次我主动登门拜访,大驪皇室这边必须回礼,绝没有让我空手而返的道理。
我先通知你们第一件事,卢氏邢徒从即日起解除贱籍。”
妇人手一粒灵犀宝珠闪过一抹亮光,开启了镜水月。 大驪皇宫之內,皇帝陛下和皇子宋和终於重新见著了皇宫外的画卷,如释重负。
先前父子双方,都有些后知后觉,最终猜出了刚才的天地异相,定然是苏尝动了手。
怕最终传出某个大驪朝廷、或者说是两人不可承受的噩耗。
可在他们鬆气的剎那之间。
苏尝再次来到那妇人身后,伸手住这位大驪娘娘的脖颈,往一旁的宫墙上使劲砸去,砰然作响。
磕头如捣蒜。
在妇人彻底昏死之前,她听见苏尝打趣道“你陆絳跟文庙和礼圣又不熟的,我熟,打熟的。”
周围的小天地散去,刘裂赶著马车去而復返。
看著额头红肿淤青,再不復气態雍容的大驪娘娘,他不敢多声,只是把这位娘娘用劲气送上马车之中。
在马车碌碌的回宫声中,手撑荷叶伞的高大女子再次出现在苏尝身边。
可能是看见青衫少年已收手,这一次那位老夫子便没有再现身。
高大女子授了授垂在胸前的青丝,“再出一剑也是可以的。”
苏尝摇摇头,
“斩她这副躯壳没用,那盏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续命灯,才是她的真正命脉所在。
这个婆娘此次登门,就是奔著被我宰掉而来。论演技,她本事不算小。
我从她的心声中,听得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盏续命灯藏在何处,所以才有恃无恐。
至於怎么做到的,也许是她早年用某种山上秘术,故意彻底打碎了那段记忆。
哪怕事后被人翻检魂魄,都无跡可。
比如她界定了未来某个时刻,再来记起续命灯的某条线索。
只是如此一来,还是会有些瑕疵,更大可能是———“
苏尝目光扫过崔站著的那一角,突然笑了起来,“明白了!”
高大女子问道,“明白什么了?”
苏尝笑著给出“稍等”二字,然后一步笑道,“国师,那辆旧马车怎么卖?”
不问卖不卖,直接问怎么卖。
崔警了少年一眼,没有说话。
苏尝走去马车那边,继续与崔笑问道,
“如果我猜到国师之前几两银子买的马车,就把它送给我,如何?”
崔点点头,
“可以,但要是猜不中,就保证以后少来京城这边转悠。”
苏尝笑道,“十四两银子。”
崔又摆摆手,“错了。”
苏尝喷道,
“半点不讲江湖道义是吧,那我这就找文圣他老人家或者左先生评理去。
与他们说什么绣虎崔,不过尔尔,净打赌不认帐。”
老人笑了笑,转身离去。
到了马车上,苏尝看见一只瓶。
他二话不说,伸手按住瓶口,直接一掌將其拍碎。
瓶碎去后,凝为一盏介於真相和假象之间的本命灯,“灯芯”明亮。
缓缓燃烧的本命灯上显露出来的铭刻名字,也就是那支文字灯芯,姓陆名絳。
苏尝將那盏本命灯火收入袖中,看著之前从老人手中接过的那块本命瓷。
高大女子看了看,“有一的气息,曾经应该容纳过那个“二”,还有一片在青冥?”
苏尝点点头,
“大概得等我將来合道十四境,仗剑飞升去了那边,在白玉京的眼皮子底下抢回来了。”
高大女子说道,“其实只要成了飞升境剑修,也算有资格出剑砍那白玉京了,就是可能砍不太动。”
苏尝嗯了一声,“站在白玉京上的道老二余斗,確实近乎无敌手。”
高大女子刚想张口鼓励一声,就看见少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苏尝扬起头,
“不过早晚我得让这位真无敌变得真有敌,不能让阿良白在他面前扬我的名。”
於是高大女子也笑了笑。
再次隱匿起身形前,女子想起一事,问道,“为什么你先前肯定是十四两银子?”
苏尝轻声道,“齐先生和我,都是在十四岁第一次离乡远游。”
在这之外,这位大驪国师也开了一个让陆絳绝对笑不出来的玩笑。
在他崔眼中,一位大驪娘娘的大道性命,就只值十四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