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
湾仔ptu警署，投诉科。
“林秀成，我再同你讲最后一遍，徜若你愿意主动承认自己的过错、向被打伤的公民诚恳致歉，我们将会酌情降低对你的处罚。”
“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的话，我们将会作出顶格处理，你很有可能因为伤人而进监狱。”
关德卿口吻一如既往地冷酷。
在她那张清冷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悲喜。
她的眼神中既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只有对条规的忠诚。
“我没错。”
“我是警察，我不会向古惑仔道歉。”
林秀成同样面色平静，掷地有声。
关德卿摇摇头，“很遗撼，等到审批程序走下来，你就不是警察了。或者说，从你在警局门口动手打人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警察了。”
“合格的警察是什么样的？”
林秀成抬起头，“象你一样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一线的警察指手画脚，教育这个做错了，教训那个不够礼貌，是否所有警察都向你学习，香港就能变得更好？”
“向我学习，香港未必会变得更好。”
关德卿道，“但警察们向你学习，香港一定会变得愈来愈差。”
“ada，你知不知道一线的警察每天都在面对什么？”
林秀成道，“你知不知道香港每年要死多少警察？每年有多少卧底死在古惑仔的手上？那些缉毒部的弟兄，死了之后尸体都没人认领，连一块小小的墓碑都没有！我们为警察事业付出自己的一切，到头来都是为了什么？！难道我们想让香港变得越来越差吗？！”
林秀成的语气愈发激动，语调愈发高昂，身体也渐渐离开了椅子。
但关德卿无动于衷，冷冷将其打断了，“你无权问我任何问题，现在是我在问你。”
“那你问我！”
林秀成张开双臂，“你想让我做什么？要我跟古惑仔道歉吗？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以后，香港所有警察都要低古惑仔一头！以后还有边个警察敢跟古惑仔大小声？！是不是今后警察见了古惑仔，都要鞠个躬，然后大喊一声长官啊！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关德卿叹息一声，道：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从来没有把古惑仔当人，你自觉得自己比古惑仔高一等。”
“但实际上，不管是警察也好、是古惑仔也好，大家都是一样的，古惑仔也是人，古惑仔也有人权。”
“香港是一个讲人权的地方，我们不会因为身份的不同而轻视任何人，也不会因为你是警察，就允许你置身法外。”
听到这话，林秀成被气笑了：
“那你去跟古惑仔讲好不好？！你去跟他们讲人权、用你这套理论感化他们，你让他们都遵纪守法、让他们每个人都尊老爱幼！”
“你去告诉那些毒贩，让他们别再贩毒了！让他们别再杀害缉毒警了！”
“你去告诉古惑仔，让他们别再收保护费了！大家都是街坊邻里，大家都是人嘛！既然每个人都有人权，为什么有的人偏偏要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实人呢？！”
“为什么有的人游手好闲，每天敲诈勒索、想方设法从别人的口袋里掏钱呢？！”
“你去跟他们讲，让所有人都跟你学人权！看他们会不会有空理你啊！”
关德卿鼻息加重，没有说话。
林秀成气不打一处来，继续说道：
“古惑仔犯法，我们辛辛苦苦搜集证据、给他们定罪、忙前忙后一大堆，他们交了保释金，马上就能从看守所出来！”
“警察做事，却要讲规矩、讲人权、讲法律！”
“我们不能辱骂古惑仔，不能伤害古惑仔！我们必须要恭躬敬敬，必须要供着他们、哄着他们！”
“这他妈都是哪门子的道理？！是不是警察就是这么贱？！就是要学会当孙子才行？！”
“是不是古惑仔把枪抵在我们脑袋上，我们也要先背一套法规给他听？！”
“难道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吗？！”
“够了！”关德卿突然震怒，“你不要胡搅蛮缠、混肴概念！我从来没有认可过你的这些歪理，如果真的有人把枪抵在警察的脑袋上，你当然可以拔枪还击！”
“我他妈……”
林秀成扶额闭眼，一时间哑口无言。
很显然，此刻两人各自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自然也没有共同话题可言。
“总之，我不会跟古惑仔认错，无论如何都不会向他们低头道歉！我就这么多要说的，其它的没了！”
林秀成撂下一句话，反身坐回椅子上。
此刻他不关心自己的前程，只是迫切地想要抽一支烟。
“你最好是想好了，你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你执意不肯配合我们投诉科的工作，我们也只能按照规矩做事了。”
关德卿也不再罗嗦，收拾好桌面上的文档，起身离开房间。
“把他关回禁闭室，等待发落。”
走出房间，关德卿迎面撞上一个科室同事。
“ada，七连一队的警员们就象疯了一样，他们赖在警局不走，吵着闹着要求把林秀成放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
闻及此言，关德卿脸上再度多了几分愠色：
“一群神经病！”
“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怎么一个个都如此荒唐幼稚！”
“难道他们把警局当成过家家的地方了，以为会哭的孩子就有奶吃？”
同事犹尤豫豫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处理？”
“让他们闹吧，别去理会他们。”
关德卿道，
“警察部门负责维护社会秩序，投诉科负责维护警察部门秩序。”
“我们投诉科向来只讲规矩，不讲人情。”
“把他们盯紧一点，如果有人胆敢太过火，就把他们一起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