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皇室。
天魔宗。
血河道人那双血瞳里,贪婪与算计交织。
杀一个皇子和圣女不难,难的是之后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寿元将尽,没时间陪两个庞然大物慢慢耗。他想要的,只是那个小子的机缘。
片刻后,他干涩的笑声响起。
“有点意思。”血河道人枯瘦的手指,指向了站在最前方的厉沧海,“一个正道皇子,跑到我北燕魔道的地盘上,搅风搅雨。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森然。
“这是大靖,在挑衅我们整个北燕魔道。”
“沧海啊。”
厉沧海身体一僵,连忙转身,躬身行礼。
“弟子在。”
“你说,用什么饵,能钓出这条不知死活的鱼?”
厉沧海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这是老祖在考验他。
也是在,拿他当枪使。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老祖神威盖世,那小子不过金丹初期,便是有些手段,也绝非老祖一合之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黑血城乃女帝慕容澈的地盘,城内大阵密布,我等若是贸然闯入,恐会陷入被动。”厉沧海斟酌着词句,“弟子以为,不如先礼后兵,探探虚实。”
“哈哈哈哈……”
血河道人发出一阵刺耳的干笑。
“说得好。”
“不愧是,本座亲选的宗主。”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阴冷。
“既然要探虚实,那便由你,去当这个‘礼’吧。”
厉沧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和血枯。”血河道人指向了一旁同样瑟瑟发抖的血枯长老,“你们两个,去城门下叫阵。”
“就说,血煞宗宗主厉沧海,前来拜会大靖安康王。”
他顿了顿,血瞳之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戏谑。
“我倒要看看,那个能扛五色神雷的小子,敢不敢,出城来见你们。”
“至于我们……”
血河道人扫了一眼其馀的长老。
“就在这里,等着看戏。”
这道命令,无异于,让厉沧海和血枯两人,去送死。
去当探路的石子。
厉沧海浑身的血液,都象是被冻结了。
他想反抗,可一触及到老祖那双非人的血瞳,所有的勇气,都在瞬间,化为了乌有。
“弟子……领命。”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
黑血城,南门。
黄昏的天光被一团巨大的血云屏蔽,压抑的气息笼罩全城。
城外十里,那团血云如同一块凝固的腐肉,悬在半空。
城墙之下,近处的街道早已清空,远处的屋顶、巷口,却暗中隐藏着黑压压的人头。
都是北燕的修士。
他们象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秃鹫,静静地等待着一场好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城门正前方那两道身影上。
血煞宗宗主,厉沧海。血煞宗长老,血枯。
厉沧海脸色铁青,周身煞气几乎凝成实质。
他能感觉到背后无数道幸灾乐祸的目光,更能感觉到血云深处,那道让他如芒在背的,冰冷视线。
血枯跟在他身后半步,低着头,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斗。
他不是激动,是怕。
怕那个城里的怪物,也怕身后那个吃人的老祖。
“怎么,还要本座教你们怎么叫门么?”
血河道人那沙哑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脑,直接在两人识海中响起。
厉沧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与杀意。他运足灵力,声音如洪钟般传遍四野。
“血煞宗宗主厉沧海,前来拜会大靖安康王殿下!”
声音在空旷的城门前回荡。
城内,一片死寂。
城墙上,没有任何回应。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厉沧海外放的金丹后期威压,在黑血城那厚重的城墙面前,象是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尴尬,屈辱,如同无数只蚂蚁,在他心头噬咬。
“再喊。”
老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
厉沧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大了几分。
“血煞宗厉沧海,前来拜会安康王殿下!还请殿下现身一见!”
城墙之上,依旧寂静。
城外围观的魔道众人中,已经响起了一些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血煞宗,何时受过这等冷遇?
就在厉沧海即将第三次开口时。
“吱呀——”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
一个身影,从门缝里,走了出来。
不是顾长生,也不是任何一个守城卫士。
那人身穿一身干净整洁的锦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红润。
他步履从容,仿佛不是从天牢里被提出来的阶下囚,而是哪家出来踏青的贵公子。
厉无涯。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厉沧海看着自己那个本该被囚禁折磨的儿子,此刻却毫发无伤,甚至可以说是“容光焕发”地走了出来,他愣住了。
血枯愣住了。
所有等着看血煞宗笑话的魔道修士,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厉无涯在城门前三丈处站定,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遍了全场。
“父亲。”
“安康王殿下,乃仁德之人。”
“殿下说了,念及北燕魔道同气连枝,不忍多造杀孽。特给您,也给血煞宗,一个机会。”
“只要您自废修为,在城门外,跪足三日。”
“殿下便既往不咎,饶恕血煞宗上下,也饶恕孩儿之罪。”
他每说一个字,厉沧海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当厉无涯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厉沧海那张粗犷的脸,已经变得惨白如纸。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轰然爆发的,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疯了!这厉无涯是疯了吧!”
“让他爹自废修为下跪?这是儿子能说出的话?”
“嘶……这安康王,好毒的手段!”
“这哪是劝降,这分明是当着全北燕魔道的面,把血煞宗的脸皮踩在地上,反复碾压啊!”
厉沧海身体剧烈地颤斗着,他指着厉无涯,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逆子”,想说“畜生”。
可他看到的,是儿子那张平静的脸,还有他那身……干净得过分的衣服。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是不是已经……
“厉无涯!你这个背叛宗门的无耻叛徒!”
一声凄厉的尖啸,打断了厉沧海的思绪。
是血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