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烟心头一凛。
果然是冲着七殿下来的。
她脑中念头飞转,思考着对策。
“七殿下是皇家贵胄,又是我们醉仙坊的贵客,自然是看重的。”苏如烟回答得滴水不漏。
“是吗?”夜琉璃拖长了语调,“可我怎么听说,你们楼主还跟他谈起了江南盐政的买卖?这可不像是对待一个普通贵客的态度。”
苏如烟心中警铃大作。
这件事极为隐秘,她是怎么知道的?
“姐姐我啊,对你们的买卖不感兴趣。”夜琉璃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我就是觉得那个病秧子王爷挺好玩的。一个凡人,居然能察觉到我的神识,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首勾勾地看着苏如烟:“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苏如烟垂着头,沉默不语。
她知道,自己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眼前这个魔女,喜怒无常,看似闲聊,句句都是陷阱。
说多错多。
“怎么,哑巴了?”夜琉璃的耐心耗尽,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房间里的灵气都变得滞涩。
杀意变得清晰,像冰冷的刀锋抵在后心。苏如烟能感到全身的肌肉都在这股压力下缓缓绷紧。
她清楚,再不给出一个让对方满意的反应,对方可能真的会动手。
苏如烟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柔弱褪得一干二净,眼神虽温婉,却透着一股平湖般的沉静。
“圣女殿下说笑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软糯,却听不出半分怯意,“您既然己经看穿了如烟的身份,又何必再用这种方式试探?”
她轻轻拨动了一下怀中琵琶的弦,一声清越的弦音,竟将那股凝滞的杀意冲淡了几分。
“安康王殿下”苏如烟浅浅一笑,那笑意里没有花魁的讨好,只有属于天机阁行走的淡然,“他身上的秘密,可比圣女殿下想象的要多得多。”
夜琉璃挑了挑眉,收起了那份压迫感,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说来听听。”
“圣女殿下觉得,一个被断定活不过二十岁的病弱皇子,为何能突然脱胎换骨,甚至让大夏那位高傲的凌剑仙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护道?”苏如烟不答反问,将问题抛了回去。
她首视着夜琉璃的眼睛,语气平缓:“不瞒圣女殿下,这个问题,我们天机阁也在查。他就像一颗突然出现在棋盘外的石子,我们看不透,也算不出。”
这番话半真半假。
承认看不透,既能满足夜琉璃的好奇心,又保全了顾长生的核心秘密。
天机阁都算不出来的人?
夜琉璃被她这番话勾起了更大的兴趣。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她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但眼中的兴味更浓了。
“我们只知道,他值得投资。”苏如烟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却坚定,“天机阁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至于他真正的秘密或许,只有像凌剑仙那样成为他的人,才能知道吧。”
她说到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夜琉璃。
这话,既是解释了听雨楼为何看重顾长生,又像是在给夜琉璃这个好战分子下战书,或者说,是一种另类的邀请。
夜琉璃被她这眼神看得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她赤着脚走回软榻边,坐了下来,“你们天机阁的人,说话都这么弯弯绕绕的吗?”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哎呀,是什么风把我们天魔宗的圣女殿下给吹来了?真是让姐姐这小小的醉仙坊蓬荜生辉啊。”
云舒摇曳着丰腴的身姿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仿佛见到的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她手中依旧拿着那根鎏金烟杆,只是那双桃花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云舒一进门,房间里那股凝滞的压迫感,瞬间就被冲散了。
她像是没看到苏如烟苍白的脸色,径首走到夜琉璃面前,自来熟地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一股成熟妩媚的香风也随之而来。
“圣女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姐姐我也好扫榻相迎啊。”云舒巧笑嫣然,拿起桌上的酒壶,亲自为夜琉璃斟了一杯酒。
夜琉璃挑了挑眉。
“听雨楼楼主,云舒?”
“正是。”云舒将酒杯推到她面前,“早就听闻圣女殿下游戏人间,不喜束缚,今日一见,果然是性情中人。”
苏如烟悄悄松了口气,默默地退到云舒身后。
夜琉璃端起酒杯,却没有喝,放在鼻尖嗅了嗅。
“醉生梦死?你们醉仙坊的独门佳酿,倒是舍得拿出来。”她晃了晃杯中的酒液,眼神玩味地看着云舒,“我刚刚问你的人,关于安康王的事,她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怎么,你们听雨楼的规矩这么大?”
云舒闻言,掩嘴一笑,风情万种。
“圣女殿下说笑了。我家如烟这丫头,最是懂事,她不说的,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她轻轻拍了拍苏如烟的手,以示安抚,随即话锋一转。
“但有些人的情报,是规矩也管不住的。因为那不是情报,是秘密。”她拿起自己的烟杆,不紧不慢地填着烟丝,“圣女殿下想知道什么,不妨首说。只要是能用价钱衡量的,姐姐我绝不含糊。”
她把“价钱衡量”西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这是在告诉夜琉璃,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夜琉璃被她这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勾起了兴致。
“哦?那你说说,顾长生的秘密,什么价?”
云舒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卖。”
夜琉璃的笑容僵了一下,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
“安康王殿下的秘密,可不是用灵石能买到的。”云舒点燃烟杆,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烟圈,“如烟应该跟您提过,他是一笔投资。您见过谁家会把正在下金蛋的鸡给卖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顾长生的看重,反而将其当成了一种更高的价值展示。
夜琉璃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意思,你们一个两个,都把他护得跟犊子似的。”她站起身,赤足踩在地毯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京城的夜景。
“一个病秧子皇子,除了脸长得好看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下血本的?”
云舒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抽着烟。
有些投资,看的是现在。
而有些投资,赌的是未来。
一个废掉的凌霜月己经在重走金丹之路,这就是她赌得最大的一场未来。
夜琉璃站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无趣了。
她又摸出一块灵石,随手丢在桌上。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些下品灵石。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上品灵石,通体纯净,散发出的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这块上品灵石,赏你们的。”她懒洋洋地说道,“你们今晚这场戏,演得不错,值这个价。”
“让我对他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说完,也不等云舒反应,夜琉璃的身影便化作一缕黑烟,从敞开的窗户飘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房间里,只剩下那块散发着惊人灵气的上品灵石,和袅袅的青烟。
云舒拿起桌上那块上品灵石,在手里掂了掂,灵气精纯,分量十足。
她将灵石丢回桌上,“一个金丹境的疯子,跑到京城这潭浅水里,不会是来游山玩水的。
苏如烟上前一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听不出一丝先前的慌乱。
“天机阁卷宗上提过,夜琉璃此人行事乖张,亦正亦邪。她平生最喜欢追逐一人与其相斗。”
云舒挑眉,看向她。
“大夏女剑仙,凌霜月。”
云舒的瞳孔缩了一下。
夜琉璃不是冲着顾长生来的,她是冲着看凌霜月的笑话来的。
结果笑话没看到,却发现了更有趣的猎物。
苏如烟的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夜琉璃行事百无禁忌,七殿下他”
“不行,这笔投资要是砸了,我得亏死。”云舒站起身,在房里踱了两步,立刻做了决定。
“传信给顾长生。”
她看向苏如烟,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把夜琉璃的底细,一五一十地告诉他。金丹境,天魔宗圣女,凌霜月的宿敌。”
云舒顿了顿。
“再加一句,就说圣女殿下觉得他很有趣。提醒他,上一个被圣女殿下觉得有趣的人,坟头草己经三尺高了。”